种花生（组诗）

刘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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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花生
我娘种花生就像自由恋爱
自在种，随意收
挖出来比别人家的要小一圈
还有的花生剥开壳什么都没有
她依然弯下腰身
一颗颗收下来
去泥，洗净，晒干，择好
等我回乡去取
她知道我爱吃这种生花生
特别是秋阳暖身时


女画家居室的人字梯
装修队纷纷离场时
独独他被留了下来
当他在装饰一新的阳台一角蓬头垢面
缩成一团，女画家走近了他
用她拿惯了画笔的手接过刷子，拧开水龙头
把他从头到脚一点一点洗刷干净
然后置于画室中央，用她的旧了的画笔
沿着纹理为他上色、化妆、系领结
“他为这个家干过最脏最累的活
同是家里的一员，就应该帅帅的，美美的！”
因为女主人的召唤，画布上的精灵们纷纷走出来
邀请他在每个房间登高、跳舞、散步
他平日屹立如雕塑
静静护持着女主人的沸腾画布

目击成诗
她有目击成诗的本领
面容沉静如诗典封面
在她端坐之地，湘江绕膝而过
麓山如鹿，藏着锦绣文字
写诗前，她必先止语把脉
查看舌苔，细细聆听五脏六腑
岳麓山在这一刻回到雪峰山
麋鹿反身摩挲自己的花瑶
沉吟片刻，她拧开笔盖，取出便条
专心致志地书写—
天麻20克，黄芪30克，菊花10克
一看，就是一首田园山水诗
她用的是旧时蓝墨水
写的是诗经楚辞里的物种

干果
一颗干果，被递到老头嘴边的时候
凯德壹中心的电梯门打开又合上
似乎窥见了什么秘密
老头额角的黑色斑块被灯光照亮
他身旁的妇人看不到这些
她此刻宠爱的是手中零食
他们身披一件旧布袄子
斜靠在弧形沙发上的默契
一定是被无数果子喂出来的
这枚干果发出的讯号
让凯德壹中心第三台电梯
放空沉底后，又再次回到第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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