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女性文学新收获—评简媛长篇小说《棘花》

贺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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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棘花》

作者:简媛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11月

 

我曾为简媛的《棘花》写过一段话,认为这部小说叙述委婉、情感绵长,小说还鲜明表现出简媛细腻的女性意识。

女性文学是新世纪以来一道特别亮丽的风景线,好作品琳琅满目,《棘花》是新世纪以来女性文学的新收获,并有所突破。我特别看重的一点是,简媛不仅高扬了女性主义批评的锐利性,而且还显示出女性主义自我批评的勇气。小说对于男权中心的批判是锐利的,小说写到了众多的女性,她们有着不同的身份,也成长于不同的时代,但她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处,就是她们都受到男权中心的伤害。主人公杨素似乎是一个职场女性形象,她也面临职场女性普遍遇到的问题,她看上去可以说是一名职场的成功女性,但简媛显然不是要写一名成功的职场女性,而是要写,即使一个女性能够在职场上克服重重困难获得成功,但仍然抹平不了男权中心伤害造成的心灵裂缝。在杨素身上简直是伤痕累累,即使她再努力也无法抵御男权中心文化的一再伤害,哪怕她的女性意识足够觉醒,她也有了在这个社会自立自足的能力,却仍然摆脱不了女性共同的社会困扰,仿佛一个女人就无法从这种困扰中走出来。简媛在这里也就触碰到鲁迅当年提出的“娜拉出走后怎么办”的问题,也许面对现实我们仍然找不到解决问题的答案。当然所有的女性作家都要直面这一问题,她们对这一问题的回答也不一样,她们或者描绘一幅悲观凄凉的图景,或者想象一个虚幻的理想结局。简媛似乎不想重复其他女性作家的答卷,她提出一个自我救赎的方式,这也就是她设计成杨素最后双目失明的原因。另一方面,简媛并没有因为要站在女性立场上批判男权中心文化便为女性的所有言行进行辩解,而是具有一种难得的女性主义自我批评精神,她既看到女性是男权中心文化的受害者,同时又看到女性也成了男权中心文化的施虐者。当然,女性成了施虐者,反过来更证明男权中心文化语境是多么强大。有两个细节给我特别深的印象。一个是杨素在大学即将毕业离校时,她宿舍的同学各自袒露心扉,一位睡在杨素上铺的同学说出了她幼年时曾遭到她的堂哥的多次猥亵,使得她从此讨厌男人,发誓终身不嫁。她说出自己隐秘的伤心事后并没有得到大家的同情,大家对她只有讥笑和讽刺,一个优秀毕业生候选人尹婷甚至逼着她回答几个尴尬的问题,将这个姑娘逼得从上铺跌倒下来,跪倒在地下,痛哭流涕。这时候,杨素站出来,走到尹婷跟前,厉声对尹婷说:“向她道歉!”还有一个细节是,黄小米去见她父亲黄志明的情人,以强势镇住了这个情人,临走时还狠狠地骂了她一句:“你只是一个贼。”接下来简媛写了一段黄小米的心理活动:“往回赶的路上,黄小米陷入了痛苦之中,她是贼,我不是吗?过去,她只顾向前,也因为任性带给自己和别人不少伤害。她第一次站在一个不同于从前的角度想到了杨素。”像这些细节里所表现出的一种女性主义的自我批评,使得小说的女性意识具有了一种更宽宏的人类共同体关怀。这也就引出了我要说的下面一点体会。

从女性主义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相互印证里,我看到了简媛女性意识中还包含着深沉的人道主义精神。比如像黄小米的反省就是以人道主义为参照系的。按说,女性敢于冲破现实的所有约束去追求爱情的自由,应该是被女性主义充分肯定的,但简媛并没有简单地从这一思路去写黄小米对周亚宁的爱。

而杨素最后虽然失明了,但她仿佛听到亲人、爱人、朋友在河的对岸呼喊着她,这时候,也就意味着,一切的矛盾和怨恨在人道主义的烛照下都得到了和解。女性主义说到底就是要解决人道主义的问题。我一直认为,人道主义应该是所有女性主义的思想基石。文学是人学,对于女性文学同样如此。

因此,女性主义文学要以人道主义为其思想出发点,同时也要以人道主义作为自己的思想归宿。当然,在女性主义里面谈人道主义,是需要慎重对待的。因为过去我们所建构起来的人道主义,是站在男性立场上建立起来的,是按照男权中心的逻辑运行的,因此西方有一位女性主义思想家伊丽莎白·格罗茨就说过这样的话:“女性主义不是穿裙子的人道主义。”显然她是看到了人道主义的缺陷和问题,不希望女性主义被人道主义的缺陷带偏了。简媛在《棘花》中比较好地处理了如何在用女性主义眼光去观察世事时也带上一副人道主义的眼光。在这个过程中,她的人道主义其实已经被悄悄地置换了女性的立场,因此她所表现的人道主义显得更加圆润。关于这个话题我就不具体展开了,但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话题,简媛的《棘花》在这方面提供了一个极有价值的文本。

祝贺简媛,也祝贺湖南文艺出版社又出了一本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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