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我亲爱的小孙女儿,明天就是你七岁的生日了;过了明天,你就要离开我,和妈妈还有新爸爸住在一起了;再过几年,你也会像所有孩子一样长大,要去大千世界追逐梦的影子了。但是,在此之前,让我们最后一次把炉子烧得红红的吧!让我们舒舒服服歪在沙发上,一起喝这壶烫得热热的石榴汁吧(这把鎏金的银壶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来吧,我亲爱的小孙女儿,在你离开前,再听奶奶给你讲最后一个童话故事吧。
这是个“喜欢冬天的冰糖心和她的天鹅”的故事—别皱眉,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最喜欢春天—你要知道,每个季节都是有人喜欢的。冰糖心和她的奶奶住在库尔勒孔雀河边,就像我和你住在塔里木河边一样。也许你以后到孔雀河边,还能从涟漪里看见他们那幢漂亮小房子的倒影。
那幢两层小房子被漆得黄澄澄的,像一枝金莲花。日升月落的早晨,或者日落月升的傍晚,都会有人对那枝金莲花眯起眼睛—就像你现在这样眯起眼睛,好像在问我为什么冰糖心喜欢冬天—好吧,原因有三,一是因为她生在冬天,二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冰”字,三是—第三个原因我一会再告诉你。呀,你已经猜到了!对!就是和她的天鹅有关!下面不许打岔了!乖乖听奶奶讲完。有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晚,冰糖心等不及了。我们就从冰糖心迫不及待想见到冬天开始讲起吧。
有一天冰糖心推开窗户,问窗外的孔雀河:
“孔雀河你的涟漪清,映出一颗冰糖心,我刚睡醒就想问你,冬天何时会降临?”
窗外的孔雀河看见冰糖心,裹紧阳光织成的金线被子,哆哆嗦嗦回答她:“金莲花的冰、冰糖心,冬、冬天马上就降临,快快关上窗、窗户去,感冒发烧要、要小心!”
冰糖心咯咯笑着,依然开着窗户。“我是冰糖心,所以我不怕冷。”只有奶奶来她房间,她才会乖乖关上窗户。但冰糖心奶奶就像我一样,老了,腿脚和眼神都不好,冰糖心又住在二楼,所以很少来冰糖心房间。结果有一天,冬天终于来了,孔雀河结了冰,它望着冰糖心的窗户,迫不及待想给她展示自己美丽的冰面,谁知冰糖心自己却病倒了。她的脸红红的,就像我们面前这把炉子一样,烫手呢。冰糖心奶奶在楼下叫了好几遍“吃早饭了”都没有回音。后来冰糖心奶奶慢慢走到楼上,她看见双眼紧闭、面色通红的冰糖心,可吓得不得了,简直就像“冰糖心”变成“红糖心”了!冰糖心奶奶马上叫了医生—好吧,如果你害怕,我们就改成巫师—巫师的头发是红柳枝做的,她飞进冰糖心的窗户前,还倒立着,凭着红柳枝的头发在孔雀河上滑了会冰。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一头红发的巫师飞进了金莲花的小房子里—他们还以为是金莲花的花蕊变红了呢。
红发巫师蹦跶着把手搭在“红糖心”的额头上,蹦跶着—因为红发巫师真的太矮了,她还没“红糖心”的床高。“哎呀呀,好烫哦。”巫师白皙的手心起了一块心形的斑,她对那块斑左看看,右看看,像在鉴赏一颗心形红宝石,“真是个调皮的孩子呀,要不我把她也带走吧,”巫师对冰糖心奶奶说,“我刚刚读了她的心,她一直念叨‘冬天,冬天’。我马上要去北极了,我要去那里和因纽特人做伴,和北极熊跳舞,如果我把她带走,她就能一直和冬天待在一起了!”
但冰糖心奶奶摇摇头,说:“唉,唉,这次请别带走我的‘红糖心’,”冰糖心奶奶流下眼泪,“我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了。”
巫师又说:“你还记得你儿子吗?上次他得了病,你托我治好他,可他病得太重了,最后我把他变成了一只天鹅,他现在也在北极,要是‘红糖心’这次和我一起去北极,他们就可以团聚了,”巫师又眨了眨眼睛,还用手搔了搔自己的红柳头发,噗噗地掉下了好几片红柳叶呢,“这次你也可以一起去,我在北极住的地方可暖和了。”
是的,我的孩子,冰糖心爸爸和你爸爸一样,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同的是,冰糖心爸爸去的是北极—亲爱的孩子,我不知道你爸爸去的地方和北极哪个更远,也许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这时冰糖心奶奶握住了红发巫师白皙的手,她恳求巫师:“求求你,让‘红糖心’变回‘冰糖心’吧,你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冰糖心奶奶的眼泪都滴到巫师的红柳头发上了—是的,巫师只有冰糖心奶奶一半高。
巫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好吧,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好吧,好吧。”
她看了看手心的红心斑,接着说,“‘红糖心’现在烧得厉害,要变回‘冰糖心’,她必须感受到冬天已经来了—她一直在心里念叨‘冬天’,应该也是想她爸爸了。这样吧,我让她爸爸从北极带一点点‘冬天’回来—北极的‘冬天’是世上最纯粹的冬天,我让她爸爸用喙叼一点点北极的‘冬天’,然后放在‘红糖心’的手心,这样她就能一下子知道,‘冬天’和她爸爸一起回来了!”
“这里的‘冬天’不够吗?”冰糖心奶奶问巫师。
“哎呀呀,跟你说过了嘛,”巫师像在点柴火那样,点自己的红柳头发,因为刚刚被冰糖心奶奶的眼泪浇得有些潮湿了,所以不太好点着,“北极的‘冬天’最纯粹嘛—”
话音刚落,巫师就点着了自己的红柳头发,她还没来得及听见冰糖心奶奶的“谢谢”,就已经飞出了金莲花的窗户。
接下来的时光里,冰糖心奶奶搬上来和冰糖心住一起了。冰糖心似乎知道,自己的爸爸要飞回来,带着“冬天”一起来看她了,脸颊和额头虽然还是很烫手,但看起来已经不那么红了。实际上,冰糖心脸上的红色已经渐渐转移到她头发上去了—她的头发也长长了,冰糖心奶奶每天早上和傍晚都为她梳头,那样的头发就像一大把漂亮的铜丝,即使在冬天的阳光里,也显得很温暖呢。孔雀河依然冻得很结实,冰糖心奶奶有时会透过窗户和孔雀河打招呼,她告诉了孔雀河冰糖心和她爸爸的事。孔雀河心肠也很柔软,知道以后,她总是把冰面上的阳光温柔地反射在金莲花的窗玻璃上。
哦,孩子,你问我什么时候你爸爸也会像一只天鹅一样,飞回来看你?亲爱的孩子,奶奶必须诚实告诉你:奶奶是不知道的,因为你爸爸可能没有变成一只天鹅,也许他现在是一匹马,一头狮子,或者,也许他现在已经是一颗星星了。不过,明天你就会见到新爸爸了,我知道你还想念你的旧爸爸—也是我的儿子,不过,让我们不要这么伤感,让我们继续听我们的故事吧。现在我要给你讲讲那只天鹅的旅行了。
从北极一路飞到库尔勒的孔雀河边—啊,这真是一段漫长的飞行啊!我想,除了冰糖心爸爸,再没有哪只天鹅有过这样一段奇异的旅行了。亲爱的孩子,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巫师不能用瞬移的法力,把冰糖心爸爸直接带到冰糖心身边—我要告诉你,那样的话,天鹅喙中的“冬天”就会因为快速升温而化掉,天鹅自己也会因为极端的气温变化而失去生命。至于为什么巫师不自己带着“冬天”来—她后来告诉过冰糖心奶奶:“我带来的‘冬天’是没有爱的,‘红糖心’爸爸带来的‘冬天’,有他对‘红糖心’的爱,这样的‘冬天’才能治病,其他的‘冬天’只会让她冻僵。”
啊,孩子,你看,为了给你讲清楚那只天鹅的飞行路线,我还提前准备了一张世界地图—是的,那只天鹅是从格陵兰岛起飞的,依次飞掠了冰岛、挪威、丹麦、波兰、乌克兰、俄罗斯、哈萨克斯坦,最后终于飞到了我们的祖国。巫师为他零零星星画了许多中途休憩的地方,但他都没有在那些地方休憩太久,除了一个地方—那是在他最终飞到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时—就是库尔勒市所在州时,他在巴音布鲁克草原的天鹅湖休憩了很久。因为他近乡情怯,飞得太快,以至受了伤,他降落在天鹅湖。
那里的天鹅大都是来旅居的,都会说外语。当然,它们也都会说通用的天鹅语。有一只是印度来的,它天天吹嘘,就是自己的祖先为尼奢陀国的国王和美人达摩衍蒂做的媒;还有一只是巴基斯坦来的,它说当年过红海时,它的一位祖先就曾飞掠摩西的头顶,看见了红海的芦苇荡被从中劈开,为摩西让道的地方就像一道女人的发缝。冰糖心爸爸无心听这些故事,他只想快快飞到孔雀河的金莲花那里,见到宝贝女儿。可他伤得太重了,左翅一直在淅淅沥沥滴血,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松口给别的天鹅讲他一路上的故事。因为,正如我先前告诉过你的那样,他喙里紧紧衔着“冬天”。除了冰糖心爸爸,就只有一只从喜马拉雅山南飞来的天鹅是沉默寡言的,而且它和冰糖心爸爸长得还很像呢—孩子,不要以为每一只天鹅都长得一样,他们和人一样,个个都是不同的—似乎是听久了佛经的缘故,这只藏南的天鹅十分超然,别的天鹅炫耀它们辉煌的祖先时,它就那样低头对着湖水,照着自己的影子。后面还会有它出场的时候,所以在此我们就把它略略提一下吧。
左翅能飞已是二十天以后的事了。那时冰糖心的头发也长长了两米,每天早晨冰糖心奶奶醒来,都发现冰糖心的头发伸到了窗框上,像是要把窗户推开似的。于是她觉得,啊,是时候了—自己的儿子,冰糖心的爸爸,快回来了!
冰糖心奶奶不知道自己是被冰糖心头发伸到窗框上的窸窣声唤醒的,还是被一种“嗒、嗒、嗒”的敲窗声唤醒的。但她一睁眼,就看见一只美丽、雄壮的天鹅在糖晶似的玻璃窗外,用它的喙“嗒、嗒、嗒”地叩着窗户;这只天鹅真的太美了,就像丽达面前那只宙斯幻化的天鹅一样雄壮。只是,它的左翅有一处是粉红色的,那是它受伤的地方,冰糖心奶奶还以为那是朝霞撒上去的,或者是自己眼花了。那只天鹅看见自己的母亲,泪珠也一滴滴从眼睛里流出来,闪闪发光,简直像从一只天鹅绒盒子里取出的一副珍珠项链那样耀目。冰糖心奶奶迫不及待打开窗户,她有好多话想对自己的儿子说,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救自己的孙女。窗户“啪”地开了,冰糖心的头发终于伸出了窗外,因为发烧而变红的发梢还对下面的孔雀河打了个招呼。冰糖心爸爸扑棱着美丽的翅膀,他看见了自己此时因为思念“冬天”(也是思念自己)而把头发烧得绛红、脸蛋烧得煞白的女儿—他真的太想她了,以至现在那串“项链”的珍珠变得更大颗了。
冰糖心奶奶把昏迷的冰糖心扶起来,让她靠着自己年迈的身躯,然后又扶起她那只因为生病耸拉下去的左手。金色的阳光此时照在她红色的长发上,白色的手心上,蓝色的床单上。冰糖心爸爸终于松开了一路上紧紧闭着的喙,“啪嗒”一声,那块珍重的“冬天”落在了冰糖心的手心上—它慢慢化掉了,变成了她手心一小块晶莹的湖泊,然后流到了她的手腕,感受着她的心跳—然后冰糖心就睁开了眼睛。“爸爸,爸爸,”冰糖心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她的爸爸,她的天鹅,她搂住了他伸进窗的、优美的脖颈,“我好想你!”
啊,孩子,我知道你也想你的爸爸了。
真不好意思,本来想讲个故事让你开心的,谁知道勾起我们的伤心了。不过,还是让我讲完这个故事吧—
冰糖心搂着她的天鹅,天鹅的翅膀依然在金莲花外面扑棱着,这时有人路过金莲花,还以为那是只雪白的蝴蝶—孔雀河看着金莲花和那只天鹅的倒影,“啊,看来她的病要好了,”她对来滑冰的人都笑了,“看来我就要见到冰糖心了!”但她也接到了从冰糖心爸爸左翅上啪嗒啪嗒滴落的血珠子,“啊,简直像一串红玛瑙。”孔雀河吓了一跳。
冰糖心爸爸也知道自己左翅的伤口正在开裂—事实上,左翅刚刚能飞,他就迫不及待从天鹅湖启程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飞回北极了,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发现。冰糖心奶奶也没有发现,她下楼去给孙女换毛巾了,她还想着一会儿回来再和自己的儿子叙叙旧。冰糖心爸爸要撑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女儿的怀抱里抽出自己的脖颈。“你要走了吗,爸爸,”冰糖心没哭,她的眼泪全在她的声音里,“来年你还会回来看我吗?每个冬天我都在等你回来!”冰糖心现在就像一块冰糖,“每个冬天,每个冬天,我好想你,你要走了吗,爸爸?”
冰糖心爸爸又一次伸过自己的喙,喙在冰糖心的额头、左脸蛋、右脸蛋上,各点了一下。喙凉凉的,但冰糖心的心热了。“来年,”冰糖心爸爸说,“来年,来年我还会来看你的。”冰糖心最后一次把自己温温的脸蛋贴在天鹅凉凉的喙上:“我会等你的,每个冬天,我都会等你的。”
冰糖心奶奶回来时,冰糖心正站在窗边。“再见爸爸!再见爸爸!”她大声地喊着,然后回头对冰糖心奶奶说(当然,她听见奶奶的脚步了),“爸爸说他来年还会回来的!”她的声音已经像往日一样了,没有悲伤,听起来开心极了。她又转头喊了一句:“爸爸再见!”但窗外的那片天空里,已经看不见冰糖心的天鹅了。冰糖心抱着她的奶奶,奶奶正拿着一条热乎乎的毛巾,她抱着冰糖心,用那条热毛巾擦着自己皱巴巴的手背。
当然,她们是看不见冰糖心的天鹅的。
他强撑着往远处飞了一会—为了不让女儿看见自己受伤—然后他终于撑不住了,一边滴着血,一边滑翔到了孔雀河上。
“孔雀河,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停一停?我想在你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我知道自己飞不回北极了,但我要飞回巴音郭楞的天鹅湖,我要去那里一次。”
孔雀河真羡慕冰糖心有这样一个爸爸,但她也知道,冰糖心的爸爸快不行了。“不然你就和我在一起吧,来年春天,我可以用水流裹挟着你。留在我怀里吧,别去别的地方了,再说,你要去天鹅湖做什么呢?”
“孔雀河,谢谢你。但我答应来年会继续来看冰糖心的,虽然我知道我就要死了,那里有一只藏南的天鹅和我很像,我要去拜托他,来年—不,以后年年来看望我的冰糖心。从巴音郭楞天鹅湖飞到库尔勒并不算远,一路上也不凶险,我想他会答应的。”
孔雀河的心都要碎了,她的冰面多了一条裂缝。“好吧,好吧,”孔雀河伤心了,“但在你做最后一次飞行之前,多陪陪我吧,多在这里休憩一段时间吧,给我讲讲你从北极一路而来的见闻,我将许你我所有的温暖。”
于是冰糖心的爸爸对孔雀河讲起了它是如何从格陵兰岛起飞的,又是如何依次飞掠冰岛、挪威、丹麦、波兰、乌克兰、俄罗斯、哈萨克斯坦,最终来到这里的。“冰岛、挪威的极光特别美,但它们都不如我女儿的目光;我还绕着丹麦的美人鱼飞了一圈,她看起来忧伤极了,一直看着海水;飞掠乌克兰的时候,我在一片森林喝水时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他一直对我叫着听不懂的语言,刚开始我还以为他要伤害我呢,后来他怯生生地走近我,只是为了摸一摸我的脖颈,”冰糖心的爸爸温柔地伏在冰面上,“就像我女儿刚刚抚摸我的脖颈那样。”
“就像你女儿那样。”孔雀河也呢喃着,好像这句话是一首歌谣,“怪不得冰糖心喜欢冬天,我以前不喜欢冬天,”孔雀河看着虚弱的冰糖心爸爸,“冬天把我冻得像一面镜子;但我现在喜欢冬天了,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为了爱,从北极飞来啊。我真喜欢这样的事,我现在也喜欢冬天了。”
冰糖心爸爸回光返照般从孔雀河起飞的那个凌晨,孔雀河假装自己睡着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冰糖心爸爸告别,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永别。冰糖心爸爸温柔地用自己的右翅摸了摸孔雀河的冰面,就要起飞时,孔雀河还是睁开了眼睛。
“我不会忘记你的,”孔雀河裹着月亮的银线织成的被子,含情脉脉地对冰糖心爸爸说,“每年冬天,我都会陪冰糖心一起玩的。”
“谢谢你。”冰糖心爸爸也用自己的喙点了点孔雀河的冰面,像在吻她,然后他朝巴音郭楞天鹅湖的方向飞去了。有一滴水落在了冰面上,但天太黑了,孔雀河不知道那是冰糖心爸爸的血,还是他的泪。她伤心地闭上了眼睛。
啊,这一程要比他来时险恶得多!孩子,我就不细说了,我们的石榴汁也快喝完了,这个故事也快讲完了—总之,当他滑翔到巴音郭楞的天鹅湖上时,他的右翅也受伤了。那只印度来的天鹅看见他真是吓了一跳,“这不是之前那个一句话都不说的老兄吗?”那只巴基斯坦来的天鹅也附和道:“是啊,这不是之前那个紧紧闭着喙的老兄吗,怎么伤成这样了?”它们凑近看了一眼就走开了,“太惨了,我们还是去讲我们的故事吧。”这次只有那只藏南的天鹅停在了冰糖心爸爸的身边。“我刚刚从巴伦台黄庙听经回来,”它看起来就像健康的冰糖心爸爸,“那里的喇嘛没告诉我什么,但庙里的佛陀对我说了你的事。”冰糖心爸爸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喙又像当初一样紧紧闭着,但他依然对这只藏南的天鹅眨着眼睛。“你不用说话,你听我说就好,”那只藏南的天鹅对他说着话,“佛陀把你的心事都告诉我了,‘爱’,无非就是个‘爱’字。来年—不,年年,年年我都会去找你的女儿的。你可以安心,也可以安息了。”
说着,它用自己的喙点了点冰糖心爸爸的喙,“‘爱’,我会做到的。你们要的,无非就是这个。”
冰糖心爸爸最终感激地闭上了他的眼睛—啊,但是,此后每一年,到了冬天,都会有一只美丽、雄壮的天鹅叩开冰糖心的窗户。只有佛陀和孔雀河知道真相—也许之前那个红发女巫也知道,因为她的天鹅再也没飞回北极;冰糖心奶奶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冰糖心真的开心极了!每一年她都以为是她爸爸回来了—也许就像你一样,亲爱的孩子,也许过了明天,当你离开我,和妈妈还有新爸爸住在一起时,你也会像冰糖心那样重新开心起来吧。来,好孩子,让我们擦干我们的眼泪,不许哭了,舒舒服服睡一觉吧!这个童话不仅是讲给你听的,我亲爱的孩子,这个童话也是奶奶在你离开前,最后留给自己的慰藉—就像最后那只藏南的天鹅说的一样,“爱”,我们要的,无非就是一个“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