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
积雪在耳畔私语,声响足以引起我的一次辗转反侧
姆妈停下手里的针线。银针翻飞之际
见今夜明月细密如绸
“水是有声音的。”她同我闲聊,伙同窗外 伏雷驱赶困意。
她有时忙着织补一块方正苏绣,绣法慈悲又温柔
针脚往往是湿漉漉的
那些无根水分——来自一个裹着瓷蓝头巾的妇人
我用左手写她的眼睛,它有时
丰盈,大部分时刻保持干涸
田埂在夜里会响起雨声,她便赤手
从水色里,掏出我与两个姊妹。
生长、衰老、分娩。它们步步紧逼
类比银鱼,游进姆妈圆眼与鬓角斜飞处
如今我身处另一座城,阴冷,也有湖、雪及所有清澈的水
但我只要我的水乡,今夜
一个满是雾气的梦
便足以把我淋得湿透。
姊姊
她的脸像传记一样深刻,略胜于通俗小说
文身贴两元一枚,化开水痕后
有玫瑰在她胸脯盛开片刻
抛开纸张,等于抛下一种神采奕奕的飞扬。
比我更为熟稔,如何在子宫中暗度陈仓
去搭建——通往血管的通渠
毕竟,她是激情的原住民
史前洞穴里,仍留存稀稀落落的人声。
姊姊的生活,被四仰八叉端上红木桌。其本身
即是一种返璞式样的清蒸,不再需要调料。
纸娘
我们的相逢早于造纸工艺
你闲掷出那枚棋子,往往在落花之前
口舌交谈间,附带积厚的家学体系
胜过在阁楼内引经据典。
揩掉眼泪,用素素的指甲皈依世俗,回归到
你幽微的路途来,阴雨天就压下
重叠如芙蓉的倨傲
与我双手紧握,张灯结彩
用红唇捕捉来者,叫卖声
旅经前朝。借由小舟之命急驰水乡,撇下
胡人南下后修筑的第一处驿站。
你本身就是一种美丽了。一只蝴蝶保留
一千次振翅,类似昆曲
寄居在
纸里。毫不柔弱地,飞出墨来。
责任编辑: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