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秦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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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雪：80后，出版诗集《试图》。

划桨
一艘船不再前进
也不再后退
当水流从船边消失
甚至船本身，也已消失
最后我们握在手里的桨
只留下“桨”的概念
许多手臂，依然不停止
依然在划桨
那里面
也有我的手臂

致
我必须做一个负责任的人
月季还没有谢
我已经忍不住想你
三次
在想象中
我已经见过你至少七回
不是彻夜长谈，就是相拥
而泣
可我其实既不相信炉火
也不相信灰烬
作为一个油盐不进的人
我不相信眼泪
这该死的工作
这迷人的人间
哦，让我们
一起等一列火车进站
再目送它离开

某一阶段
总有某一阶段，你暂时看不到终点
也忘记始发站的样子
你沿着一条路，弓着背
双眼所见，只有地上的土
汗水流下来时
没有痛感
水泡刚刚磨起时
也没有
一觉醒来，你思量着
肩上还能再加点重量
你很少说话
母亲做足干粮
看着你，像头牛那样静静吃完
就出发
在最累的当口，你侧卧着
像头牛那样
被挤出奶
你双眼很空
——好像一生
都要这样过完
在未来的某个午后
你和一个老朋友聊起过去
说着自己曾经的生活
像说一个陌生人
那时你才能感受到
某一阶段的苦，其实藏着
深深的希望
也只有到了那时，你才会明白
时间会发出
泛着古铜色的
不易觉察的
光

在人间
用尽全部的力
以根
向泥土深处求索
然后在阳光中
纵情伸展颀长的身躯
直到被一柄锋利的斧子
斩断
被铁丝拧成一捆
在一个上了年纪的清洁工掌心
被汗浸透
被老茧磨蚀包浆
被松开又被攥紧
一个夏天的清晨
一把大扫帚的梢头带着残存的
黄竹叶
摩擦着大地之上的尘土
发出沙沙的
在人间的声音

责任编辑：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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