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艳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杭州市滨江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园林高工,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作品散见于《诗刊》《江南诗》《诗潮》《飞天》《星星》《扬子江诗刊》《作家》等刊物,获各级诗歌比赛奖项百余次,著有诗集《飞花集》《雪中之雪》《修辞之雨》。
遥不可知
水鸟的叫声铺满水面
而灯光细长,从一只
停在湖中央的船上出发
落在遥不可知之处
现实与想象,都被告知
没有通往那儿的路。只有抓不住
或放弃的东西。如眼前的白蚁
是那么多从前的我,围着灯光飞舞
一阵风从遥不可知之处,吹至
湖岸。一闪而过的光中
我们无法将青草的颜色填满
黑夜。但可以用耳语
描绘那里,曾有一片叶子
一朵花,一小部分正在消失的
饥饿感,正重新回到你手里
冰凉如鸟爪,抓住了晃动的船舷
天空
你将失去它,当每一天
都分裂成无数片
不同的天空
告别已不再神秘。在祖父母之后
父母年轻时的那一片
仅留存于
发黄的相纸上,不再移动
而黄昏的河流依然
在昼与夜之间不断腾挪
像一个急于解渴的人
将滚水在两个杯子间来回倾倒
一路冷却,一路丢失
还可能从不可知处伸过来
第三只握着容器的手
好吧,该是大口豪饮的时刻
趁余温尚存
趁此刻的天空,油画般新鲜
只有一件事值得你去做
每天把剩下的天空涂满
明天的河流
阳光
阳台上,盆栽蘑菇
从纸盒子顶端,迟疑地探出
一两片弱小的耳朵
低头细看,从说明书里
找到,不需阳光的忠告
我已经把它
移至某个物件的阴影里
如同有一段时间,我也是这样
蜷伏在人群的暮霭中
从寒冷到温暖,再到炎热
从渴望到无视,再到
惧怕。阳光……和时间
刚刚包围我
转眼不知所终,又仿佛仍在
我的头发、毛孔、衣服纤维里
以枯竭填充空洞
盆栽蘑菇的生长环境应当
更阴暗一些
我应当成为自己的阴影
让发育不良的耳朵
衰老的听觉,经受着选择
抑或,转换的考验。窗外
江对岸连绵的山峦沉默
天空隐约有灰白浮动
我依然不知在向阳和背光之间
是什么温暖我,什么炙烤我
转弯
请给我一个地址,让我提早规划
一条陆路、水路,或者,航空之路……
总有一种方式
能逃避某片沉闷的海
像一粒沙躲进贝壳
而一个贝壳,究竟是谁的遗物
被看海的人无意拾捡又轻易丢弃
陷入沙滩
重复的藏匿和塌陷
摆渡车在转弯。请不要告诉任何一滴雨
我要去往哪里
它们没完没了的拍打,和聒噪
是为我送行吗?但愿被淋湿的头发
在抵达前风干
在一片专属的云层,用螺旋上升的风
勾画一个空中楼阁
摆渡车在转弯。但愿我回来时还在下雨
它们没完没了的拍打和聒噪
恰似我上车时
于是,我以为自己一直向前奔跑
下车后,才发现我只是独自去看了一次日出
并且在天黑前
以不断转弯的方式,在一个贝壳里
寻找被一场雨冲回的沙石
橘花与昆虫
循着弧形观光路线,白色橘花
在绿叶丛中,汇成另一片星空
随夜风徐徐展开
或随脚步,延伸至无限
这是供蜜蜂、蝴蝶、瓢虫、蚂蚁……
一切微小生命飞翔和爬行的花园
每年定时在柑橘园盛开
细腻、柔软,即使隔空
也能获得这样的触感
芬芳、飘逸,让时常被机器轰鸣声
追赶得无处可逃的肉身
得到片刻宁静,在昆虫们看来
花园已足够宽敞,但并不遥远
两个小时,可以抵达的远方
何必动用漫长岁月
一阵风,可以抹去的伤感
何必寄望于人心,只要你能
与一只昆虫感同身受
与一朵橘花一起舒展,渺小羽翼
责任编辑:康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