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湖南省金融作家协会主席。已发表、出版作品360多万字,获第二届和第三届中国金融文学奖、湖南日报社“我家这五年”征文一等奖、湖南省“梦圆2020”主题征文二等奖、长沙市“五个一工程”奖等。
小年那天,母亲打来电话,说等我回家再杀年猪,再舂糍粑,再炸油豆腐。早给我熏着的那两块腊肉已腊透了,猪血粑也熏得差不多了,满屋都是腊肉和猪血粑的香味。又说村上有“村晚”,有龙灯,过年会很热闹。还说前两天她去赶场,没想到买到了木炭,不是那种机子做的环保炭,是窑里烧的。我知道母亲是想要我回家过年,但又不直说。
在老家过春节,除了吃砧板肉、舞龙灯,最享受的要数烤木炭火。
木炭火火力温和,散热均匀,不像电火,暖得了手,暖不了脚,暖得了前面,暖不了后面。房间里烧上一盆木炭火,满屋都会暖融融的。
老家在雪峰山东麓一个叫金石桥的小镇上。小时候,每年冬天总要铺天盖地地下几场雪,有时这场雪还没融化,下一场雪又接踵而来,以致积雪盈尺,压断树枝,压垮屋舍;要结几次冰,冰厚的时候,可以在池塘里的冰面上打陀螺、玩游戏。如此天寒地冻,烤火自然是少不了的,除却少数人家为了节省开支,或是实在困难,就早睡迟起,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缩在被窝里。烤火的燃料各家不一样,只有家境较好的才烧得起木炭。木炭要么在镇上赶场的时候去买,要么到五六十里外溆浦那边的深山里去挑。挑木炭一般是秋收之后,等到冬天货俏了,价格就涨了。
离家还有十来公里,母亲又打电话来,问到哪儿了,说饭菜都做好了,烧酒温着了,木炭火也烧旺了,只等我们进门就开席。
一进院子,饭菜香和酒香,还有木炭燃烧的香味扑鼻而来。我顾不得放下背包就冲到火盆前,双手架在欢笑着的火焰上,烤热后再往脸上一贴,真舒服呀!
吃过饭,烤着火,母亲又说起了我挑木炭的往事。
那年我上高一,秋末的一天,我放学回家,跟母亲说星期天要跟老桂他们挑木炭去。母亲惊疑地看着我,说不能去,那来回怎么也得两天,不能耽误了学习。又说老桂他们挑了几年木炭,熟门熟路,练出了脚劲和肩力,而我什么都不懂,也吃不起那个苦,来回一百多里路,走一趟都不容易,别说还要挑炭了。
我想去挑木炭,既是因为对溆浦早已有向往和好奇——奶奶的娘家在溆浦,我很小就听她说起老鹰坡、半坡里这些地名,听她说那一路山有多高,路有多险,景有多美,听她讲在弥漫的大雾中与老虎狭路相逢,她却奇迹般脱险的故事,等等;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胆识和能力——老桂和老国每年秋收之后都去挑木炭,拿到镇上卖,卖的钱整数交给父母,零头自己留着花,他们早就成了有钱之人,时不时在我面前显摆,有时还故意逗我、笑我、气我。所以,不管母亲同不同意,我心意已决。
几天之后,我在父亲手上拿了钱,瞒着母亲,跟老桂和老国进山了。
刚离开村子,老桂就对我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六十多里,一路要翻过几座大山,路又陡又窄,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说不定还会碰上豺狗豹子,给野兽吃了。说着停下脚步,问我去还是不去。我心里有些发慌,却想着不能让人看扁,就一口说“去”。老国要我别信老桂的,说没那么可怕。老桂不老,只比我大一岁半,比老国大一岁,只是由于家境不太好,三年前辍了学,加上肤色较黑,长得一副厚道模样,看上去就比我成熟、老练多了。
站在通往山上的路口,我一抬头,只见那山直立而上,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再往上看,明明直刺苍穹,却不见山尖——隐没在云雾里了。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老桂说想打退堂鼓就趁早。我什么也没说,闷头往上闯。
沿着曲折陡峭的石板路往上攀登,一个多小时后,到了一块相对平缓的坡地。走完一段青石板路,拐过一个弯,远远看到前面有个场院,掩映在林木之中。老桂说那是老鹰坡林场,原来是一处茶亭,往来的人在这里歇息打尖,又说魏源和林则徐曾结伴在此走过,贺龙率领的红军从溆浦进入隆回走的也是这条路。我一听肃然起敬,在那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惹得老国不断催我。
过了林场就下山,下了山又上山。一路上,老桂走前面,我在中间,老国殿后。走到险要处,或攀岩而上,或扶石而下,我一开始不敢仰视,不敢俯瞰,心中打鼓,双腿打战,多走几处胆子才逐渐大起来,但仍是小心谨慎,丝毫不敢大意。
走在山中,只见山山相连,连绵起伏,一层叠着一层,一圈抱着一圈,仿佛山的迷宫;山山相对,两山之间只隔一沟,或一垄,近处甚至能够看清对面山上人的轮廓,走过去却要好一阵工夫。山里多雾,一时还是阳光灿烂,群山尽收眼底,转瞬却是云雾笼罩,连人影也看不清。有时雾在脚下,但见山峰飘在云海之上,东一粒西一粒,南一团北一团;有时雾在头顶,密密稠稠,严严实实,搅不动,劈不开,不见天日。真可谓“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山间成片、成坡的玉米地里,远远近近传来“哐、哐、哐”的锣声,或是“哟嗬、哟嗬”的叫喊声。老桂说,那是村民在驱赶野猪呢。眼下正是玉米成熟的季节,也是野猪活动最频繁的时候,特别是晚上,野猪常常成群结队地出没在玉米地里,啃得不多,但破坏力大,几头野猪一个晚上可以将一片玉米拱倒。
就在老桂说话的时候,还真有一头小野猪从我眼前蹿了过去,吓得我后退了好几步。老桂指着地里杂乱的脚印说,这是一头掉队的小野猪,大队野猪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你等下看就是。我边走边凝神听着,果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喘息的声音。老桂突然一声大喊,玉米地里立马一阵骚乱。我紧追过去,只见几头野猪慌乱地冲进了玉米地旁边的丛林里。
踏着暮色,我们走进了半山腰的一个小村落。刚进村,前方不远的山坳口就传来了几声铳响,之后是锣声,接着就听到了人的欢声笑语。老桂说,那铳响是报信的,告诉人们:打到野猪了,等着吃野猪肉吧。这里的规矩是,打了野猪之类的大野物,见者有份。我说肚子早饿了,不想等了。老国也说是,等不了的,吃了饭还要赶紧去窑里捡炭,会来不及的。老桂跨进窑老板屋前的菜地里,摸了一大把灯笼椒,放到灶膛里一煨,再放到陶臼里加盐一擂,加上老板娘端来的一碗酸藠头、酸萝卜,一碗饭几口就下了肚。
吃过饭,我们借着月光,跟随窑老板上了山。山下零星几粒灯光,山间不时几声鸟鸣,似纱似水的薄雾,潺潺流淌的溪声……
让月光下的大山显得十分宁静和神秘。
窑老板边走边说,这烧木炭既是辛苦事,也是技术活,首先要选窑址,砌炭窑,之后砍柴、装窑、烧窑,最后开窑、出窑。
其中烧窑最关键,火候要把握得准,烧嫩了,柴棒燃烧不充分,烟蔸就多,浪费就大,而且卖不出好价钱;烧老了,燃烧太过,木炭有的在窑里就化成了灰,没化的也质地轻,不耐烧。
走了半个小时,我们到了窑场。窑场里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四五座炭窑,有的还在冒烟。工友们忙碌着,有的砍柴,有的装窑,有的出炭,都一脸乌黑。老板将我们带到一座窑前,说这窑炭最好,也没发水,都是老桂的朋友,就随意进去挑吧,别人是只能在外面捡的。老国悄悄对我说,别信他的,每个老板都这么说,不要管他,你只管拣好的就是。站在窑口,我感到余温尚在。
我很快就捡满了箩筐,便过去帮老桂,他说不要。他捡好了,过来看我捡得如何。
我以为他会说不错,没想到他一看就将我的箩筐倒了个底朝天。然后一边给我捡,一边告诉我,要选那些沉的、实的,耐烧,要捡烟蔸短的,烟蔸压秤,不合算,而且烧的时候烟多,熏人。捡好了,老桂掂了掂,说有三四十斤,够了。我说再加一点,继续往里头捡。老国指一下我,说,你就争多吧,可别到了路上,一路走,一路丢。我心想,才不会呢,不就是三四十斤吗,前不久送公粮,我还挑了六七十斤,不比谁走得慢。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挤在一张床上。走着的时候不觉得累,这一停下来,脚也疼,背也酸。老桂和老国一左一右给我揉腿。老桂说,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老国问我是不是后悔来了。我心里多少有点,但嘴上硬邦邦地说没有。
月光流进窗台。我躺在床上,想着母亲是否知道我现在身在窑山,会不会怪我瞒着她跑了出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而回想着一路上的见闻,想起一天竟然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捡了炭,心底又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慰。
打了一个大喷嚏,我随即醒来,翻身坐起。老国用手电照着我的眼睛。我忙用手挡着光,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根小草,朝我嘿嘿笑。我明白了,是他用小草撩了我的鼻子。
“撩什么呢,天都还黑着。”我嘟哝。
“是该走了呢,等会儿走着走着天就亮了。”正朝窗外张望的老桂说着转过身来,问我腿还疼不。我下了床,蹦一蹦,跳一跳,伸伸手,弯弯腰,兴奋地说好多了,不怎么疼,也不怎么酸了。老桂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在鸡鸣狗吠中出了院子。老国在前开路。老桂居中,拿着手电,一前一后来回晃动,给我和老国照路。
走着走着,远近模糊的山头突然不见了,只有手电的光一晃一晃。我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心里有些发毛,想回头看个究竟,又不敢,只好紧跟着老桂。老桂说不要怕,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很快就要天亮了。
果然,没走多久,脚下有了浅浅的亮色,手电的光随之淡了下来,我抬头就看到前面山上有了曙光。回头看走过的路,只见一片雾海。
我问老桂到哪儿了。老桂说才走了五六里。我想歇一下肩再走。老国一笑,说,你就累了,才开始呢。老桂说坚持一下,勤换肩,再走一两里,到前面吃早饭时再歇。说着他往边上一站,让我走到他前面。
果然应了老国的话,没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我就开始扔木炭了。歇一次就扔一次,每次扔都想着下回不扔了,可还是扔了再扔,每次扔之前都将木炭拿在手上掂了又掂,看了又看,问老桂和老国要不要。他们都摇头,老国说我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老桂说没事,这就是学师傅,下次就好了。
坐在石级上歇息,我看着筐里的木炭越来越少,怪心疼的。想起自己特意跑来挑炭,回到村上,若是比老桂他们少得多,既不好向父母交差,也会让别人笑话,于是暗下决心,再也不扔了。无非是多歇几次肩吧,老桂他们总得等我,不可能让我落后,这样想着就把刚扔在路边的两截木炭又捡回了筐里。老桂冲我点了点头。老国一笑,要我别霸蛮,迟扔不如早扔。我没说话,只是瞟他一眼,挑起担子就走。没想到,有了“再也不扔”的念头,担子压在肩上似乎就没那么沉了,我更觉得之前丢了的木炭很是可惜,恨不得再去捡回来。
铆着劲,我一鼓作气从山顶下到山脚。
一到山脚,将担子一撂,我一屁股坐在石级上,大口地喘气,大把地擦汗,想多歇息一会儿再走。老桂却说,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久歇,歇久了,想走都走不动了。老国也说那是真的,这是经验。老桂又说,上了山就是林场,在林场吃了饭就下山,六七点钟就可以到家。
走到半山腰,一阵大风刮过,随即乌云四合,大雨倾盆而至。我们仓皇往林场跑去。说来也怪,这雨一浇,我只顾往前冲,倒全然不觉得肩上还有担子。
正跑着,我一眼看到路边有一栋简易木房,便手一指,带头冲到了屋檐下。我们放下担子,一边笑哈哈地评说眼前这大风大雨,一边拧衣服上的雨水。一股强风裹着雨水扑打过来,我一躲闪,站立不稳,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门上。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差点跌进屋里,还是老桂伸手扶住了我。
屋里地面上堆放着玉米棒子。门上没有锁,只有那写了字盖了印的封条,已被拉断,随风呜咽,让人顿生畏惧。惊疑之际,老国往路上一指,只见有两个人挑着玉米棒子往这边走来。
“快跑!封条弄破了,不要给他们逮住,逮住了会被当作贼打死的。”老桂这么一说,我哪还管他什么风雨,挑起担子就跑,一口气跑到了林场。
站在林场的过道上,我发现老国头上一边是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一边是热气,袅袅往上升。老桂笑着问我感觉如何。我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就像是做了一个梦,稀里糊涂地从那个屋檐之下到了这里。老桂爽朗一笑,说,其实这山里的人都挺好的,并不可怕。刚才那么说,就是想让大家早点赶到林场,因为我们都淋湿了,而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在那里时间久了,风一吹,会着凉。刚刚虽然是冒雨前行,但大家心里都铆着劲,有一种向外的力量,寒气不容易侵入身体。
林场的炊事员老杨给我们找来了衣服,煮了姜汤,还在灶房烧起一堆柴火。我们三个围坐在火堆旁,边烤火驱寒边烤衣服。
吃过晚饭,雨停了,暗下来的天边飞起一片红霞。我们换了衣服,准备下山。老杨却要我们住下。我以为老杨是客套,谢过,去拿扁担。老杨一把抢过。我说得走,免得家里人着急。老杨说要走可以,但每个人都得写个条子放到他手上,要不他负不起这个责。我说写就写,怕什么。老国跟着也写。
老桂犹疑着。我将条子给了老杨,他却一揉,丢在了地上。我一愣,去夺他手上的扁担。他躲闪着,板着脸说,抢什么,为你好呢。老桂一把拉住我,说,杨师傅在山上见得多了,不准我们走,自有他的道理。我挣脱老桂的手,冲着他就是一句,你就不怕你娘担心!老桂火了,也冲着我吼,好,就你急,那你走,我不拦你!
“老杨,在吗?快弄身干衣服给我,再给我弄碗饭吃!”
我回头一看,朦胧中有个人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哎呀,山里的路冲毁了好几处,准备上来的好多都打转了,我是没办法,家在这儿,只得冒险上来,好几次差点给水冲走了。”来人边说边拧身上的雨水。看来他是林场的人。
“怎么样?”老杨说着将扁担塞给我,“还走不?”
我正犹疑,又有两个人进了林场,挑着担子。这两人我见过,比我们先进林场,也烤过衣服。
“怎么?你们两个回来了,还有一个呢?”老杨问。
“那个人急着要下山,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走在前面的说道。
“叫你们不要走,就是不信。”老杨说着拍了一下后面那个的肩膀,又转过身来,看着我,“他们都回来了,你还走吗?”
我沉默了,也茫然了。
早早地躺在床上,我却毫无睡意。月光悄悄爬上窗户,依偎过来。我起床走出房间,站在空旷的场院里。场院之内,月色溶溶,远山之巅,清辉冷冷。走出场院,站在高处,仿佛看到母亲正在山下仰头眺望,向过往的行人打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待,在上山的路上攀登……
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回头一看,是老桂。他说他也睡不着,今天这情形还是头一次碰到,以往这个时候早睡在家里了,现在却还在这里,也不晓得家里人是否知道。
“怎么?不习惯吧?”老杨走了过来。
我说也没别的,就是担心家里人。老杨笑了,说我这后生倒是可爱,又叫我别担心,家里人保管没事,已经有人下山了,会把山上的情形告诉他们。听他这么说,我宽心了许多。看看周边苍茫的林海,跺跺脚下的石板路,他给我们说起了雪峰山,说起了老鹰坡和石板路的趣闻和掌故……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辞别老杨,挑着木炭下山。在扁担“吱呀吱呀”的颤悠声中,太阳羞涩地爬上山头,一脸通红。老桂说,再拐一个山嘴,转一个田湾,下一个陡坡,就到公路上了。
刚拐过山嘴,我一眼看到了往山上小跑的母亲,老国和老桂的母亲跟她在后边。
母亲端过我肩上的担子,放到地上,打量着我,问我累坏了没有,饿着了没有,吓着了没有。我一律摇头。
回到家一称,木炭连筐四十二斤。我有些纳闷,在窑山里过秤时,连筐也是四十二斤,怎么扔了一些还有那么重呢?
晚上,父亲回来了。他掂掂木炭,看看我红肿的肩膀和脚上破了的水泡,笑着问,挑木炭是不是很辛苦?我稍做思考,点了点头。他哈哈一笑说,好,明白就好。你要知道,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都是要能吃得了苦的,明白不?你这次挑回来的,可不只是这几十斤木炭。我并不怎么明白地应着,嗯!
后来,我真明白了,那次挑回来的,确实不只是那几十斤木炭。
说过挑木炭的往事,母亲一声叹息,说,如今这木炭真不好买,山上有的是树,怎么就没得卖?父亲说,现在烧炭的少了。以前山里挖窑烧炭,把树都砍光了,造成水土流失,还有废气、废水排放,废渣污染,破坏环境和生态,后来不准上山烧炭,山上的树木才慢慢长起来,直至现在山深林密。
烧木炭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烧,而且又脏又累又苦,谁还愿意干呢?母亲一哼,说,那怎么还有木炭卖呢?我说那也许是某个老师傅的后人,找不到更好的营生,为了生计,在某个偏僻的山旮旯里不声不响地挖了一个窑,偷偷摸摸地烧的。母亲说不管是谁烧的,怎么烧的,有买就行。像过去那样乱砍乱烧是不好,但如今山上树那么多,完全不砍不烧,有的就阴死了,腐烂了,也是可惜。父亲说没什么可惜的,“病树前头万木春”呢,山还是禁起来的好。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假如现在还可以上山挑木炭,你去不去?我说不去,没有当年那个劲头了。再看一眼父亲,说,山还是禁起来的好。
父亲哈哈大笑。母亲也跟着笑了。
责任编辑:杨红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