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里的爱情

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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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和接到两个老同学的电话,说是要来D城出差,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出来吃饭。
大学毕业都已经十年了,高中是更久远的回忆。时间过了这么久,无论曾经是否有过龃龉,如今都蒙上了一层岁月特供的温情面纱,将过往装点得璀璨又闪耀。这两个人从高中开始,就算是刘和还不错的朋友,毕业以后也会在微信上跟他聊几句。
刘和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在人际交往上有些笨拙,所以和周围的同事关系冷淡,很快答应了见面之后,他提前在手机上挑了好几家饭馆,比对过后选了最贵的那一家。
出来吃饭的经验不足,那天下班之后急匆匆赶到了饭店,看到了装潢和菜单,这才放下心来。
老同学发了信息说要迟一点儿,还在开会。刘和也不急,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阅读应用,认真翻看。他最近遭遇一点挫折,开始喜欢读成功学、励志类的书,这些读物让他奋发向上,产生一种积极进取的野心。
老同学进来的时候,刘和刚刚读完一篇,心潮澎湃,若不是在外头,只怕就忍不住红了眼睛。两个老同学都跟之前的样子差别很大,明明三人大学毕业后还碰过一次,算算五六年不见,都胖了些,倒还没显得很老。
刘和跟他们俩分别握了握手,然后是长久地拥抱。三个人都显得很激动,站着寒暄了许久才想到要落座。
坐下来,刘和表现得很豪爽:“我不大会点菜,你们看看想吃些什么,随便叫。”
等到菜和酒都端上来了,刘和吃了点,确实,跟网上评分说的一样,味道很不错。
他放心地跟对方推杯换盏。
正说得起劲,张宇鹏的手机响了,是他老婆。老婆打电话来关心他,张宇鹏三言两语敷衍完,关心了一句孩子,就挂了,接着喝酒。
话题顺着电话扯到了老婆和孩子身上,三个人中就只有刘和没有孩子,甚至老婆都没有。张宇鹏和李达军两个人都笑,说让刘和的眼光不要太高了,随便找一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刘和一愣,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他哪里是眼光太高呢——他的高考成绩很一般,勉勉强强读了个三本出来,好不容易留在了D城,找了个小公司,做业务混饭吃。D城并不是什么大城市,不过是个中部省份的地级市,生活比较安逸。刘和拿着这点工资,在这座城市也不算丢人。张宇鹏和李达军两个人则是在省城做事,他们都混得不错,刘和所有这点东西他们恐怕是理解不了的。

刘和之前谈两三个女朋友,交往的时间不算长,很快就分手了。
最后一个,快结婚了,刚刚分手。她是父母托了朋友,转了几道介绍的一个姑娘,现在在D城上班。她年纪不算很大,挺会打扮,长得也漂亮。刘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很开心,表现得非常热情。坦白说,他自己都觉得能捞到这样好看的相亲对象,真的是占了大便宜。
可是吧,人家姑娘对他不是很来电。虽然家里条件一般,架不住她自己的条件好啊,跟刘和这么个三十岁边上,事业也看不到太多发展的人一块儿,总是差点意思,不甘心。在一起的时候,言语之间都有点敷衍。
刘和一头挑子热,他单方面巴着姑娘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终于打动了姑娘同意他的求婚。去年的时候,两个人在筹备婚礼,因为彩礼的事情,彻底崩了。
姑娘家大开口,房子要刘和付全款,然后写上她的名字,还得另外再给一笔二十多万的彩礼。这刘和哪里能干啊。就是他一下子昏了头,愿意支付这种需要父母砸锅卖铁才付得起的大笔开销,他父母会直接把刘和给打出家门。
最后的结果是一地鸡毛,两家人都闹了个没脸,这一对小情侣也就断了升格做夫妻的可能性。
刘和开始奋发图强,努力向上,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他觉得结婚失败都是没钱害的,要是自己有了经济实力,那个姑娘要的东西,还不是随手就给了。
这些事情倒是常见,只是面对着青春的见证者,真实生活里的沧桑都不好开口。毕竟,谁也不想在老同学面前跌份。以前大家在一个教室里头坐着,穿得一样,一块儿玩闹—过了十年,差得太远,真的不好意思说嘴。
面前的两个同学春风得意,家庭美满;他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形单影只。这对比在某些人看来,一手就能抹平,算不得什么,真放到当事人身上,这点差距就扎心扎肺了。
谈论过去的岁月,几个人有来有往的;话题的时间点定格到了现在,谈话间就充斥着隐瞒和缄默。
刘和对张宇鹏的提问支支吾吾,一时间回答不出来。他不是精明的人,又觉得丢人说不出口,只能拿起酒杯半遮住自己的苦脸,完整叹出一口气。
李达军是个实在人,他拍了拍刘和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执着了,总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忘记张玉娟吧?”
谁?刘和差点就脱口而出,然后想起来了—哦,张玉娟,他们的高中同学,他的“同桌的你”。
刘和当初挺喜欢张玉娟的,喜欢到班里的人都知道的那一种。他当初也就是觉得张玉娟还挺清秀,挺好看的,人坐在他边上,还会把笔记借给他看看,是个挺好的姑娘。

他们班上男生一起打篮球时,刘和侧过头,总会习惯性地找一找张玉娟的脸,看见了就挥挥手。一开始真的就是很习惯的一件事情,比较亲近的,长得又挺好看的女同学嘛,心脏难免小小地怦然一动。
这点好感因为刘和的一些举动,发展成了班上同学共知的秘密。三分的喜欢被大家的调侃放大成了十分。
别管张玉娟对刘和有没有同等的心动,当私人的感情被摆放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她最强烈的感觉只剩下了害羞,见到了刘和就躲。
刘和却相反,他本来也没太多的心思,被人这么一关注—从前的小透明,突然受人关注,被起哄了,心里头百感交集,最后是得意占了上风,于是就乐意放大自己的那点心思来表现自己。
特别是,当刘和发现深情的男同学是个很好扮演的角色,某种程度上很容易吸引眼球。在刘和成了一个深情的男孩之后,班上的人总会在某些时候想到他,开他的玩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好人。
大概是因为老师和学校的明令禁止,加上学业的繁重,他们每天在生活中面对的除了作业还是作业。大家都烦躁得很,每天重复着和作业本打交道的生活,以至于从教室看出去的天空都画着作业本的横条。生活实在是苦闷,就想找点儿刺激。自己有也行,看别人的热闹也行。
从小被灌输了各种道德和情感标准,年少的时候,还没有经历,让他们潜意识不喜欢那些过于刺激的故事。都是学生嘛,最喜欢看的就是身边的同学演点纯爱片。两性之间的隐约和暧昧的张力已经让身体开始发育、心灵充满探索欲望的青少年们敏锐地感知到了。偏偏,老师禁止了他们的实践和探索,这样的一颗名为“恋爱”的禁果就结成了莫大的刺激,随便的一点火星溅下来,就可以熊熊燃烧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说不清楚,就觉得有意思。自己没有心动,那窥探一下别人的感情,听听八卦,也很有意思。
就这样,刘和的爱情故事就在特殊的时间点,被众人哄抬着上演了两三年。张玉娟从来没有回应过什么,刘和自然也觉得有点伤心,那到底是他的第一次心动来着。不过,更多的还是他的表演欲和被关注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的喜悦。
高中毕业之后,刘和自然地跟张玉娟失去了联系。
是大学毕业后吧,刘和和李达军还有另外几个同学在老家这边遇到了,聚到一起,找了个摊子吃酒。刘和那个时候也是单身。
都是老同学嘛,忘了是谁说到了张玉娟,她那个时候考上了公务员,结果被派到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里头去上班。刘和听到了,自然就关心了几句,当即所有人都笑开了。
刘和当然不说什么,他照着自己曾经的人设,随口附和:“是呀是呀,我还挺喜欢她的。”
不过是这么几句话罢了,谁知道李达军居然记到了现在。
刘和只好默认了,总不能说自己对张玉娟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意思吧?他在生活中似乎一直是个平庸的人,回想起来,他对张玉娟的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感情恐怕是他乏味的人生唯一牵连着一些戏剧性的美好回忆。可是他就是个凡人,没准备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埋在戏剧性的刺激之中。
张宇鹏这个时候拍了下桌子:“哎,张玉娟啊?她不是离婚了吗?现在好像也在D城。”
当年考了公务员之后,张玉娟在县城熬了两年,认识了后来的老公。老公家里是D城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老公也是公务员,去了张玉娟所在的工作县扶贫。
张玉娟大概是熬不下去了吧,所以一门心思地搭上了自己的老公,结了婚,两口子婚后一起到了D城里头。过了两年的安生日子,老公出轨劈腿,张玉娟忍无可忍就离了,现在一个人在D城单过。
这些消息张宇鹏也是偶然听老同学提起的。他跟他们高中时的班长关系很好,班长又是喜欢交际的人,朋友多,高中哪个同学的事都乐意听一耳朵,还能记得住,跟张宇鹏聊天的时候就说了出来。
张宇鹏原来没有当作一回事的,这会儿听到李达军提到了,就顺嘴说了出来。张宇鹏好心地拍拍刘和的肩膀:“我说,人本来不在D城的,结果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来了兄弟你的地盘,要不我们组个局,你们再联系一下?兄弟你痴心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下,不然再试试看。”
刘和拿起酒杯碰了碰:“那敢情好,我这么多年也没个着落,说不准最后还是跟她有缘分。”
三个人接着推杯换盏。
当年刘和的单恋颇有名气,高考结束之后,还被几个男生鼓动着,在回去开班会的时候写了封情书,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读给张玉娟听。张玉娟被推着,红着脸听完了,转头冲走了,没办法,害羞。
张宇鹏和李达军现在还记得一些,两个人说得兴奋,刘和只会傻笑着喝酒。他真的有好多事不记得了,反而有个秘密他一直藏在心里头:张玉娟跑了的时候,刘和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喜欢张玉娟,就是,人家要真的答应他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人接着谈恋爱了。
那会儿高考刚刚结束,刘和虽然还没拿到成绩,但是已经估摸到结果不会好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要往哪里去,平白多了个女朋友要操心,这……
但他不后悔—挺好的,就是缘分不够,留了个粉色的激荡的青春记忆,多幸福。
三个人吃完了酒,就散了。
刘和一个人顶着风,往家里走。他有些低沉,老同学看来都过得不错啊,一个个穿的、用的,都很拿得出手。
唉,要努力加油啊。
刘和没想到张玉娟,一点没有。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闷闷的,有点无聊的平庸的人,无聊到感情也被寻常的生活消耗成了碎屑。坦白说,他早就没有了激情,情感干瘪。
刘和觉得,那些有能力的人才有精力去演绎故事,故事里头什么都有,有情感、有跌宕起伏。像他?过好自己的人生,让自己存在就已经很勉强了,再来点感情的起伏—消耗生活能量过度。
这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耗得起的事情。
回到家里,随便洗洗,也来不及再看书了,他拿出手机迷糊着眼睛打了两局游戏,转头就睡了。
梦里头倒是奇迹般地梦见张玉娟了,面目模糊,哪怕是记忆力最好的潜意识也把这位女同学的五官记模糊了。就记得她坐在隔壁,阳光照下来,脸上覆盖了一层软软的,摸不到的金灿灿的茸毛,凑近一点打量却只能看见白皙光洁的皮肤。
刘和呢?他那个时候不爱读书,在下午的时候特别容易发困,时不时就有点打瞌睡,他努力顶着,但还是有些难受,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被张玉娟拿笔戳了一下。
嗯?他看着,清醒了一刻,看见的还是张玉娟没有看向他的侧脸。
在精神好的时候,刘和也会伸着脖子往黑板上看去,通过记笔记让自己精神起来。
因为不习惯记,他经常记笔记记到一半,老师就把黑板擦了。张玉娟递过来自己的笔记本,放到刘和的面前,轻轻点了点:“喏,你看不到的。”
刘和轻轻说了声:“谢谢你啊。”
张玉娟不说话了,她接着听课,脸朝着黑板。
刘和看见的还是她那张美好的侧脸,他有点发呆,时不时转头,打量她一眼。
直到听见了下课铃声,不,是手机的闹铃,刘和睁开眼,看着自己挂了一盏顶灯的天花板,有些发愣。他甩了甩头,将庞杂的思绪连同久远的被梦境一键柔光处理过的旧日回忆一起甩出了脑袋。
这件事很快就被刘和忘记了。
直到张宇鹏过了三个月给他打了个电话:“喂,兄弟,我们下周六的时候同学聚会吧?”
“下周六?”刘和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日历,没想到这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是母校的百年校庆之类的?
“哦,我们去A国的老同学回来了,他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出去深造过的。我们就说机会难得,大家一起聚一聚。”
“那好,那好,我肯定到。”
张宇鹏约好了他,最后补充了一句:“班长找了张玉娟,她那天会过去的。兄弟,把握机会啊!”
这句话真的把刘和说蒙了,过了这么多年还要见张玉娟?坦白说,刘和都没有把握能把人认出来。
他在酒桌上,在同学口中扮演了这个角色这么多年,要是真的连人都没有认出来,这……太尴尬了。
刘和首次开始认真地回忆—张玉娟长什么样来着?好像有一个长长的马尾辫?工作这么多年了,不可能还扎马尾辫吧?
刘和苦苦地思索着,他真的想到了一点事情。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上高一,高中最有时间和精力折腾活动的就是高一生了。时间定在五四青年节的时候,主题当然是歌唱青春。
除了一首主旋律,他们还有一首自由曲目,最后定下了苏打绿的《小情歌》。那个时候,这是街曲,随便谁都会哼几句。
刘和那时候对张玉娟没什么感觉,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同桌,两个人有来有往,相处得很客气。
那一次合唱排练的时候,张玉娟站在刘和的前面,她的马尾辫跟着她的小幅度动作一甩一甩的。
其实,张玉娟唱歌很好听,声音清亮。
只是她很害羞,平时有点腼腆,不喜欢炫耀,合唱时的声音也很小。因为靠得近,她的小声音被刘和捕捉到了,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刘和的篮球打得很好,算是一个小长处了,年级里面开展篮球比赛,他自然是班上篮球队中的一员。而班上的所有女生都成了拉拉队员,站在场边加油。
比赛的时候,刘和运球,对方把他的球抢了。看台上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刘和,加油!”坦白说,刚刚听到的时候,刘和还挺惊喜的,不自觉地将这个声音记下了。
合唱的时候,刘和终于发现,那个声音是属于张玉娟的。他的心里开始泛起微痒,看她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当张玉娟在前头唱歌,马尾辫扫过来,轻轻划过,他的痒不自禁,身体微微颤抖。
这些都是细碎的记忆了,早早被抛之于脑后。在他的挖掘之后,这些被罩了一层灰的记忆又开始鲜活起来。
刘和很多小细节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就记得—合唱比赛之后,他们一帮同学吆喝着出去玩。一个个平时都有父母管着,那天聚到一起,小鸡胆子凑一凑也就成了鹅胆子。
几个少年拼了一桌,大家一人拿了一罐啤酒开始叛逆,挑战禁忌。
还是没胆子,不会做更出格的事情,也就是一边喝酒一边玩真心话大冒险。
酒瓶转到了刘和,他选了大冒险,当时大家让他做一件不敢做的事情,刘和闷了一口酒,如同英雄一样挺起胸膛:“我喜欢张玉娟!我喜欢张玉娟!”
刘和说了两声,坐下来,似乎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后来,刘和喜欢张玉娟的传言,真的传开了。他原本怀揣在心口那些瘙痒,似乎真的发展成了了不得的喜欢。
啊,现在想起来,都化作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混合了羞愧、抱歉、缅怀、激动……各种各样混杂的情感交杂着翻腾着,刘和觉得紧张了。
他的紧张还被带到了工作里头。
刘和毕业以后还算稳定,就只换了一家公司,后来改到了现在的公司做业务工作,手底下带了两个后辈,算不上什么。
刘和到了办公室,用手机刷了十分钟新闻就开始看文件,看着看着开始走神,思考起:是不是要为周六的活动置办一点行头。
他放下了文件,拿出手机,刷了刷淘宝,犹豫不决。
边上坐着的小姑娘看见了,刚刚毕业,对于职场礼仪掌握不多,看刘和挺好说话,凑过来问:“刘哥,看什么呢?”
“我周六有个同学会,看衣服呢。”
“呀,这么慎重,是不是有初恋小姐姐也去啊?”
“边儿去,哪有什么小姐姐不小姐姐的,工作去。”过了一会儿,刘和拍拍她,“小王,这两件西装哪一件好一点?”
在办公室小姑娘有些打趣的目光中,刘和在周六的时候换上了一套专门买下来的板正的西装,还打上了领带,好像要出席年会一样。其实,他多少年也没有穿过西装了。
刘和被套在西装里头,隐约有种错觉:自己的整个青春激荡、热烈……所有这些稀薄的,原本以为早早儿在岁月里被打碎四散的情绪,如今又被这一身西装装好,一并叠进了身体里头。
他去到省城的时候还很早,又专门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理发店,然后走进去,做了一个发型。
临走前,转身,借着理发店的镜子,看了看里头那一张,略带沧桑的,已经开始衰老的面孔,如今已经焕发出了光彩。
刘和踏着青春的脚步,压抑着自己的速度,向着年少的自己走去。推开门,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摆出了曾经做出来的那一张面孔,带着热烈的、青春的、期待的情绪,向里头看去。
“果然,刘和还专门穿了西装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先笑了出来。
然后推出来一个穿着碎花裙装的姑娘。
刘和激动地看过去,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开口大声说:“张玉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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