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透明的小镇,人人都不能说谎,人人都说不了谎。
小镇是透明的,人是透明的,人的想法也是透明的,爱与恨袒露着,没有人拥有秘密与谎言。
一
镇长是一只透明的猫,没人知道它叫什么,但是小镇的人都叫它十六大人,因为它是这座小镇的第十六任镇长。十六大人是一只沉默的猫,大多数时候在镇子里见到它,它都是沉默的,没有任何情绪,在小镇大会上是透明的,在街道上是透明的,从它家的透明窗户外望进去,躺在沙发上看喜剧电影的十六大人依旧是透明的。十六大人只是透明着、透明着、透明着……像是一个水晶球,没有丝毫杂质。小镇里的人都对它充满了崇敬,因为情绪总是充斥着人们的身心,很少有人是完完全全透明的。在街上走着的一个一个透明的市民们,或多或少都夹杂着彩虹般涂抹在内的颜色,这些飘浮在透明身子里的一丝丝色彩,袒露着每个人的想法。
小镇里的人们都很直率,从不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阿欢姑娘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受全镇人喜欢的孩子,阿欢妈妈生出她的那一刻起,她小小的透明的身子里就弥漫着欢快跳跃的最纯正的红。
医生拍拍其他小孩子的屁股,他们感受到疼痛会大声地哭出来,身子里滋生出一股股昏灰色,脾气大的小孩子还会溢出一丝丝章鱼墨黑色,沉重的色彩生发在刚出生的透明身子中,妈妈们总是难以拥抱这些不是真正纯净的美好新生命。
阿欢姑娘不一样,当医生的手拍在她的屁股上时,她咿咿呀呀地哼唧了几声,然后努力地伸长了小手摇晃着。医生“呀”了一声,将阿欢小姑娘抱在胸前,阿欢小姑娘摇头晃脑,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医生的小拇指,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她晶莹的身子里透出一阵阵红,绽放出一串一串的红色亮晶晶泡泡花,像是要充盈满整个软软的透明身子。
医生是个半透明的老奶奶,连续好几个小时劳累的接生工作让她疲惫不堪,透明的身体里已经充斥着厚厚的炭灰褐色,并且还在一层一层地往上叠,就像是吃了好几斤荒漠上的粗粝黄土。医生老奶奶大概有好几个月都保持着这种半透明的颜色,小镇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是即将离开人世的颜色。
但当阿欢小姑娘握着她的小拇指,“咯咯”地笑的时候,医生老奶奶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冲破脑门儿的快乐,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挠痒痒一样,爬到了医生老奶奶的脑门儿,又直达她的心窝,接着传遍了她的全身上上下下,最后停到了她的每一根头发丝上,停到了她的每一个脚趾甲上。
一股股粉红的、茜红的、嫣红的、玫瑰红的、宝石红的……各种各样的红色气流从阿欢姑娘的四周挤进医生老奶奶半透明的身体中,红色气流开出一朵朵泡泡花,像烟花一样绽放在老奶奶的身体中,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快乐声响,小镇里的人只有在遇到极度高兴的事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红色泡泡花像是有净化的功能,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之后,红色的气流很快地冲破了医生老奶奶沉淀了好几个月的炭灰黄土色,最后归于了透明。透明,只有透明。
二
透明的小镇上有很多特别的人,阿欢姑娘在其中是尤为特别的那一个。阿欢姑娘身子里有好多种红色的气流,但都是红,她只有红色的情绪。阿欢姑娘很爱她的家人们,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她会变成草莓蛋糕的红,露出甜甜的笑容,热烈地亲亲爸爸的脸蛋,亲亲妈妈的嘴唇,亲亲舅舅的大胡子。
阿欢姑娘也有很多朋友,和朋友们见面的时候,她会变成落日晚霞的红,像夕阳迫切地投入海的怀抱那样,她和大家相拥在一起。
在这个透明的小镇上,谁会不喜欢红色的阿欢呢,谁会吝惜着对她的宠爱呢?
这样,阿欢小姑娘在小镇人的宠爱中长成了阿欢大姑娘,不,其实是小镇的人在阿欢姑娘毫无保留的爱中被滋养着生活。在阿欢姑娘出生以后,镇子里半透明的人越来越少,没有人再离开人世间。甚至,行走在街市上的人们,在他们的身体里,大多都飘浮着几丝消散不去的红色。
阿欢姑娘初到十六大人家里做客的时候,盯着它那纯净的全透明的身子看了一整天。她从未见过这般纯粹的透明,比山泉更透亮,比水晶还晶莹,空灵得像是神造之物,十六大人清澈的眼睛看了阿欢一眼,她好似被净化了一般,心便沉静了。妈妈告诉她,在这个小镇上,镇长大人是唯一一个纯正的透明者,而当另一个透明者出现时,也就意味着小镇下一任镇长的来临,他会接替镇长的位置,而十六大人便会消失不见。数千年来,从来便是如此。
阿欢姑娘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身边的人离开,不明白消失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消失不见意味着什么,但她本能地感知到了这是一件不妙的事情,她爱十六大人,爱它温柔的嗓音和光洁的尾巴,也爱它为她一个人煮的小猫牛奶。
阿欢姑娘每天早上睡醒之后,身子都会有短暂的纯净时刻,这是她有一天醒来之后躺在床上赖床时发现的。她没有像看到十六大人的透明那样感到惊喜,阿欢姑娘只觉得害怕,她害怕,她不想让十六大人消失,她爱它,她也不想当下一任镇长。妈妈不停地敲着门,叫阿欢起床,可是她只想躲在被窝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纯净的透明颜色。幸好这种时刻只有几分钟,当一丝红渗进身子里时,阿欢姑娘像是忘记了之前那段记忆,她摇了摇头,开了门高兴地拥抱着妈妈,在她的脸上印上重重一吻。
三
阿欢姑娘每周都要去十六大人家里做客,有时候是想念它家里香喷喷的小猫牛奶,有时候是想去和它一起看喜剧电影,有时候只是想看看十六大人,看看它有没有消失不见。十六大人告诉她,镇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透明的,人是透明的,动物是透明的,树是透明的,花是透明的,房子和家具也是透明的。这个透明的小镇里,唯一不透明的,是镇子前面那棵沉默了千年的银杏树。
阿欢姑娘是个热心肠的人,当十六大人告诉她镇前那棵实心的千年银杏树不会说话后,她就马上跑回家去了。她在家里翻了很久,终于在杂物间里找出一架好多年不用的梯子。阿欢姑娘花了一下午时间,将它洗出了透明果冻黄的色彩,然后哼哧哼哧地搬着它去了镇子前面,把它架在了那棵银杏树的枝丫上。
阿欢姑娘斜靠在这棵老树上,用眼睛细细地打量它的外壳,心里想着它的年龄真大啊,居然长了一千年。这不是阿欢姑娘第一次到小镇前边来,但她从前从未看到过这棵高大的老银杏树。不是这棵树不显眼,也不是阿欢姑娘粗心,而是因为对于透明人来说,他们看实心的东西,就像是实心人去看透明的东西,不去留意,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的。
这棵老银杏的树皮已经开始发皱,有些地方已经崩裂,露出白黄的树干。继续向下看,老树根竟迸裂出地面,向外如饥似渴地延展索求爆裂,铺在树根上的路砖生生地被树根撑出了平面。阿欢姑娘凑近了看,静默了,她能够感受到老树有力的纹路,它的脉搏,它的生命。生命就应该如此有张力的,但这棵实心的树对于透明小镇的人来说,却不是生,而是死,他们看不见它,听不见它的声音,也不关心它的来历和去向。阿欢姑娘突然懂得了,什么是消失不见。
阿欢姑娘踩在梯子上三步爬上了银杏树,坐在它结实的枝干上,轻轻地对着躯干上偌大的树窝吹了口气:“老树老树,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朋友,这架梯子也是个老家伙,在我们家的杂物间里藏了好久好久,十六大人说你不讲话,这家伙也不怎么讲话。
我想,你们可能会成为朋友。”
梯子靠在老树旁,没吭声,它被阿欢姑娘洗了一下午的身躯显得有了些许活力,亮黄的透明果冻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炫目,但还是沉默。
四
阿欢姑娘是个随性的女孩儿,当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以后,她还是时常来到这个被小镇人都忽略的地方。坐在树上,看着树下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透明的身子里变幻着不同的色彩,呈现着生命中种种的情绪,以及,每个人都昭然若揭的秘密。
镇上的人都相信,透明的小镇在此间已成为了永恒。阿欢姑娘在很多年后躺在镇长家的沙发上,想起当初她问十六大人的问题,美好会持续多久?十六大人说,兴许是永远,兴许是一天。
阿欢姑娘坐在银杏树上,透明的双腿在空中一前一后地摆着,攥着几片黄色脉络的叶子,看见过往的路人就撒在他们头上,银杏叶飘飘忽忽地落在过路人的肩上,或是落在地面上,但是他们都看不见。这是阿欢姑娘为数不多的恶作剧时间,尽管如此,她还是爱着过路的人们的。
阿欢姑娘在树上跷着脚,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等着一个叫淞志的男孩儿。当那个叫淞志的少年的身影转进这条路时,她的心脏越跳越快,透明的身子里流动着粉色的纹路,从粉色变成桃色,再变为红色。当身子全部变红的时候,她顺着树干滑到地面上,飞快地朝他跑去,几乎要把那个叫淞志的少年扑倒,她和淞志少年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淞志少年顷刻变得全身通红,似火燃烧着。阿欢姑娘紧紧地抱住淞志少年,任由红色的泡泡花在他们透明的身上流转,再绽开“噼里啪啦”的快乐烟花。阿欢姑娘贴紧了淞志少年滚烫的脸蛋,然后又离开脸蛋笑眼看着他,接着又贴紧他的脸蛋,然后搂着他的脖子抬眼看他。阿欢姑娘就这样一会儿贴脸,一会儿看他的眼睛,来来回回几次,淞志少年只是抿着嘴笑,温柔地搂着她。阿欢姑娘拉着淞志少年上了老树,坐在银杏树的枝丫上,靠在一起轻轻地荡着透明的脚丫子。
阿欢姑娘歪头看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淞志少年回答她:“我在想……如果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好了。”
阿欢姑娘睁大了亮亮的眼睛,说:“我当然喜欢你啦,淞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淞志少年顿了一下:“我也是……”
“我喜欢你,就像朋友那样的喜欢。”
淞志少年说完,就从树上径直跳了下去,然后绕过街角跑远了,他总是这个样子。淞志少年是一个内向的男孩子,不怎么说话,一开始他看阿欢姑娘一眼,透明的身子全都会呈爆炸式的殷红色,阿欢姑娘和他一搭话,他便发出“砰砰”的声响。那声音把阿欢姑娘吓了一大跳,后来她去问十六大人,才知道那是深深地喜欢上一个人时会发出的声音。
淞志少年从街角跑开的时候,阿欢姑娘仿佛看到了他身体里冒出一股暗黑的波纹,从心脏的位置向他的脑袋、他的手臂、他的大腿蔓延开,她突然想起,之前也在淞志少年身上看到过同样的黑气。
五
那是在春天的一次宴会上,镇长大人在森林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百花宴会,邀请小镇上的人们前去参加,这是透明小镇上每年一度的盛宴,也是淞志少年和阿欢姑娘成年以后的第一次盛大节日。淞志少年来到阿欢姑娘的家门前,从身后拿出一束透明的风信子送给她,想邀请阿欢姑娘和他一起结伴参加百花宴会。当阿欢姑娘点头答应后,他全身都散出火烈鸟一样的色彩。
宴会开始以后,仰慕阿欢姑娘的少年们纷纷前来邀请她共舞一曲,她提起裙子,对每一位前来的少年都轻轻鞠躬,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告诉他们她已经有舞伴了。住在阿欢姑娘家附近的茸茸阿妈笑嘻嘻地走过来,问淞志少年是不是在和他们的阿欢姑娘谈恋爱,淞志少年“嘭”地涨红了脸,慌忙摇头否认。茸茸阿妈慈祥的面容又凑到他的面前,期待地看着他,问:“小志,你想和我们阿欢姑娘谈恋爱吗?”被一堆少年围住的阿欢姑娘侧过头来,看见淞志少年使劲地摇着头,牙齿几乎要咬伤了紧绷的唇,他身上的红渐渐淡去,有一两丝黑色冲进他的体内。茸茸阿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淞志少年已经离开宴会跑掉了。接下来的好几天,阿欢姑娘都没有再见到他,她跑去淞志少年的家里,才知道他回家后就生了重病。在家躺了整整一周后,淞志少年才有所好转。
想到这里,阿欢姑娘担心淞志少年出什么事,立即跳下银杏树起身去追他。但她却总是赶不上淞志少年疾速的步伐,阿欢姑娘在后面追着他,追到了他们一同去过的小溪流边,追到了长满狗尾巴草的麦田地里,追到了一同玩耍过的狗狗公园中,追到了他们一起参加百花宴会的森林旁……淞志少年不停地向前跑,阿欢姑娘不停地在后面追,直到她又追到小镇前面的千年老银杏树边时,淞志少年彻底不见了踪影,阿欢姑娘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时间过了一天、一周、一个月,淞志少年都没有再出现在阿欢姑娘的面前,起初她以为淞志少年还在躲避着她的猛追,所以她也没有刻意地去寻他,直到后来淞志家人的慌乱,学校老师的通告,镇上人的议论纷纷,才让阿欢姑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淞志少年彻底消失不见了。
六
在千年的老树旁,有一汪清亮的水池,淞志少年消失以后,阿欢姑娘常常蹲在水池旁的台阶,看着无数次经过却未曾亲近过的一汪水。水池不大,深青色的水,是否有鱼也未可知,水面上有几片落叶在静默。阿欢姑娘顺手捡了另一片叶子,轻轻地去撩动水中的落叶。水面轻轻地荡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波动,落叶旋着涡向一旁游动,水面偶尔有气泡爆裂的咕噜声,让她错以为是鱼儿在顽皮地吐泡。
阿欢姑娘用叶子拨动着沉静的水面,水波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她的嬉闹,阿欢姑娘站起身来,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放空自己。
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头望去,惊喜地看见一只鸟儿在玩闹着枝丫,它在丛中上蹿下跳,活跃地过了头,另有几只鸟儿在树上鸣啾,叫声清脆欢快,彰显着它们美好的生活。老树,静水,鸣鸟,简单的事物,美好的生命,透明小镇的人们无须从它们那里获得什么,只需感受每一份相处,感受静谧的美好便觉得幸福。
十六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阿欢姑娘的身边,它静静地坐在一旁,梳理着自己的毛发,透过它的身体,在地面上洒下彩虹的色彩。阿欢姑娘转过头去问十六大人:“十六大人,你有说过谎话吗?”
十六大人梳理着身上的毛发,没有立即回应阿欢姑娘的问题,它的尾巴时不时地拂过她的手臂,像是在温柔地告诉她答案。
“那么,十六大人,你拥有秘密吗?”
“为什么爱也有不能说的时候,十六大人,恨也是这样吗?即使爱,也能说不爱……即使恨,也能说不恨……”
十六大人停下了梳理毛发的动作,风在此刻停止了吹拂,阳光在此刻停止了播撒。
它用那双洁净到近乎神圣的眼睛看着阿欢姑娘,说:“阿欢,如果镇上的人说了谎,你还会爱他们吗?”
“是的,十六大人,我当然会,我爱这镇上的每一个人,他们也许不诚实,他们也许有秘密,尽管如此,我也爱他们,我愿意守护不诚实的心,我会去爱他们,就像你爱我一样。”
七
在新年的第一次大会上,镇上的人们发现从不缺席的十六大人没有出现,也是在同一天,他们在大会上见到了通体晶莹的阿欢姑娘—透明小镇的第十七位镇长出现了。孩子们总是喜欢到她家去做客,挤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喜剧电影,孩子们很喜欢他们的镇长阿欢姑娘,尽管他们没有喝到过甜甜的小猫牛奶,也没有听说过小镇前那棵千年老树的故事。
镇子里的人有时会看见阿欢姑娘往小镇前面走,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消失一段时间。阿欢姑娘没有捉迷藏,而是爬上了那棵千年银杏树,看着小镇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成为透明小镇的第十七任镇长以后,她突然能看见镇子里所有透明的,以及不透明的事物了。阿欢姑娘见到了在她出生以前就消失在镇子里的人,他们都变成了实心的,这其中,她还见到了淞志少年,他好像快乐了许多,对每个路过的人都说着好听的话。
她能看见实心人的样貌举止,也能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但那些实心人却看不到她。每到中午时分,阿欢姑娘来到银杏树上,透过最烈的阳光,看树下来来往往的透明人和实心人。但阳光再强烈,再刺眼,她也无法看到实心人的真实情绪,他们一边幸福着诉苦,一边痛苦着大笑,能在嘴上对友人说着珍视重情,也能转身在背后恶意中伤,能够心里深深地爱着一个人,也能同时做出伤害恋人的行为。透明的躯壳被剔除,实心赋予了他们言行的自由。
阿欢姑娘还见到了她的十六大人,在一个丽日的中午。十六大人全身漆黑,坐在银杏树下,它变成了一只不起眼的黑猫。阿欢姑娘听见了什么,小镇前这棵千年沉默的老银杏树,它开口讲话了。银杏树对着黑猫滔滔不绝地讲着,它们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对黑猫说着镇上人的趣事,镇上人的糗事,以及,镇上人的秘密。
阿欢姑娘终于明白了老银杏树为什么是实心的,透明的小镇是不允许秘密存在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却总是有秘密生发的时刻,沉默的老树,它接住了小镇的这一使命。阿欢姑娘想,她一定会守住秘密,她也一定能诚实地对待小镇的人们,成为像十六大人那样的镇长大人。
阳光下,黑猫梳理着他光亮的毛发,银杏树还在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她站着看了好久好久,突然飞快地朝家里跑,阿欢姑娘真的好想念十六大人,她想念它的温柔语调,想念它的光洁尾巴,想念它为她讲的每一个透明小镇里的故事。阿欢姑娘跑得几乎要飞起来,它好像不再认得她了,但她确定的是,它一定会喜欢她煮的甜甜的小猫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