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诗经·邶风·燕燕》
一
自从妈妈下了决心,家里谁都忙了起来。彦彦的外婆忙着张罗乡下的亲戚捉几只土鸡,掏一窝鸡蛋,自己每天大清早跑去楼顶的小菜园,看蔬菜的长势,然后拣最新鲜的收进篮子里。她总觉得,省城虽好,可是缺农产品,离开乡土的都不正宗。妈妈见不到人,除了上班,还要跑彦彦现在的学校,回到家还要打电话叮嘱爸爸,省城的一切是否都安排好,彦彦的新学校几时开学。爸爸自然也在电话线的那头忙活。
彦彦即将去省城读爸爸单位的子弟学校,是妈妈决定的。因为县城的高中文科班太差,妈妈担心影响彦彦的前途。这学期高二分班,彦彦准备学文科,所以妈妈下决心送彦彦去省城念书,彦彦的爸爸在那。
“彦彦,你去收拾一下房间吧,别干站着。”妈妈收了一大堆衣服从客厅穿过,彦彦正横在那。“彦彦,以后去省城,可要好好学习!”外婆抱着一盒打包好的鸡蛋放在客厅的墙角,彦彦还没回应,手机铃声响起来了,外婆朝卧室里的妈妈喊:“舒桦,你的电话!”
平常分散在各处的东西现在聚拢到客厅里来了,就像要搬家,可是家还是在这,只有彦彦一个人要走。彦彦心里变得局促,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彦彦望着墙上页脚卷起的海报,床头柜上照片里的自己笑靥如花,看到门框上用铅笔标记的身高,数字都变得模糊了:120,135,145……她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以前怎么才这么点大。
楼下传来孩子追逐嬉戏的声音,彦彦朝窗外望去,天色暗淡了,成了鸭蛋壳的青白色,一行大雁飞过天空,成了蛋壳的裂缝。
远处隐隐约约露出锁翠笼烟的山麓—宁城是座傍山小城,彦彦在这里出生长大。
彦彦的目光收回来,不自觉朝斜对面看去,那是隔壁小区的房子,两个小区只有一墙之隔。彦彦小区的房间正对着隔壁小区的阳台。这时,彦彦注视着的阳台突然亮了,她心一抽,温暖的光线笼罩着她的瞳孔,却是一个妇人抱着一盆衣服冲进视线里,开始晾衣服。
妈妈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彦彦,你去潭城读书吧。”
潭城是省城旁边的城市,车程不过一小时。彦彦回过头,妈妈手里还攥着手机,彦彦还来不及提问,妈妈接着说:“潭城一中实力很强,只比省城四大名校差点,比你爸爸单位的子弟学校好。我有个同学在这个中学教书,有他照应,我也放心。”
“那也行。周末我是不是还可以回省城?”彦彦问。
“当然可以,你爸每周末都会来接你。”妈妈的电话又响了,“你看行吗?”
“可以。”彦彦点了点头。
妈妈忙着接电话去了。爸爸常年在外地,都是妈妈和外婆操持着彦彦的生活。为了彦彦念书的事,妈妈没少操心。只是彦彦总是不够用心,她知道外面自有一片天地,但小城人的心理和他们的小城一样,结构稳定,心理自足。
彦彦回过头,对面的阳台又暗了。去潭城读书?彦彦从没去过潭城,只是每年寒暑假去省城的时候会路过。如今突然要去念书,转折足够戏剧性。说到底去哪上学她无所谓,她只是想离开这座小城。
“彦彦,露露找你来了!”外婆在门外喊道。露露是彦彦从小就玩在一起的朋友,父母都互相认识。
彦彦走出房间,穿过大大小小的行囊,径直走到门口。
“奶奶,我出去和露露玩一会儿!”彦彦朝外婆说道。
“好。刚听你妈妈说,不去省城念书了,潭城中学后天就开学,明天就得走!你要早点回来睡觉。”外婆正忙着打包,也不忘多叮嘱几句。
彦彦例行公事地答应着,和露露对视一眼,走了出去。大门一关,潮湿的空气涌来。雨才停住不久,到处都是湿答答的。
路灯已经亮了,小区门口的灯下蹲着一个少年,影子被拉得老长。彦彦走来,影子晃了晃,赵青站了起来,咧嘴笑了。
小区外的这条街叫作“商业街”,不过全然没有名副其实的繁华,只留下几个银行的残址。平日里都被小摊小贩占领着街道两边,车辆通行困难,渐渐的,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往这里头走。但是一到夜幕降临,摊贩陆续撤出,整条街又显得格外安静,然而被无心人随意散落的垃圾,便是白日热闹的遗骸。
“彦彦明天就要走了。”露露先说话。
“这么快?”赵青诧异地望着彦彦。
彦彦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我也才知道,而且……是去潭城中学上学。”
“潭城?怎么这么突然?”露露也觉得奇怪。
“我也不知道,我妈才跟我说的。”彦彦忙不迭又补充说,“不过每周末我爸还是会接我回省城。”
露露和赵青像大人们一样,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仿佛对一切了然于心。
“不过,以后你们也不是邻居啦!”露露有意无意地这么一说。
“我们什么时候是邻居啦。”彦彦抢白道,赵青没有说话。
“你们是相邻的小区,就隔了一堵墙,不就是邻居嘛。”露露笑嘻嘻地说。
“小心!”赵青喊道。彦彦还没反应过来,赵青一把拉住她的手。彦彦望着脚下松动的砖块,惊呼:“好险!”
县城道路上的地砖常年失修,一下雨就要谨防“踩雷”,要是不小心踩到松动的地砖,黑色的积水就会腾空而起,打湿裤脚和鞋子,那可真会让人叫苦不迭。
还好赵青提醒了自己……此刻彦彦的内心很轻盈。可是一想到明天就要走,彦彦心里又生出一丝苦涩。
赵青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有空给我……我们写写信。”
彦彦点点头:“嗯。”
“以后,你可别忘了我们!”露露一把握住彦彦的手。
彦彦赶紧说:“当然不会了!”
三人百无聊赖地行走在小城的主干道上。县城总是弥漫着灰扑扑的气息,没有省城的生气不说,也丢失了乡村的宁静平和。
沿街店面播放着嘈杂的音乐(如果能称作音乐的话),音量高到要冲出云霄。
彦彦指着一家挂着“门面到期,清仓扫货”横幅的店,笑着说道:“我们读初中的时候就是门面到期,现在还是!”其他两人顺着目光扫去,笑了:“还真是!”
这条街他们太熟悉了,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从哪个口子拐进去又是一番天地,他们心知肚明。哪条巷子藏匿着一家好吃的面馆,他们如数家珍。哪家饭馆的饮食安全不过关,他们心里有数。
他们也都想离开。如今彦彦要走了,也是他们几个里最先走的。他们依依不舍,也预感着会有变化发生。
“明天几点出发?”赵青开口问道。露露望了他一眼。
“早上的话应该就是八点了。”彦彦回答。
第二天,彦彦的外婆哽咽着,跟彦彦挥手告别。同行的还有妈妈,不过妈妈把彦彦安顿好后,就又会回到宁城。车辆驶出小区后,经过了赵青家所在的小区。果然,彦彦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赵青站在小区门口向彦彦挥手,还做出写信的手势。彦彦不动声色,眼睛却死死地盯住后视镜,直到完全没有赵青的踪迹—不知道是盯累了还是舍不得,彦彦的眼睛湿润了。
就这样,彦彦和后备厢里塞得满满的土鸡、鸡蛋和蔬菜,一起离开了宁城。
二
彦彦对潭城是完全陌生的。虽然离省城的家近,彦彦仍然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闯入新领地。报到这天,妈妈直接把彦彦从省城的家送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了。妈妈在教室门口和班主任寒暄了几句,班主任就让彦彦进教室去。
彦彦只是在门口望了望,许多眼神就齐刷刷聚拢到彦彦身上来。彦彦不自觉地低下头,就看到自己那一身刺眼的休闲装,而同学们都整齐划一地穿着蓝黑校服,“异类感”就这么击中了彦彦。教室里的聊天声似乎都压低了,彦彦大脑一阵空白,幻灯一闪,突然切回到过去的光影:在老家的教室里,新学期也难免有令人瞩目的插班生。那个时候,彦彦和所有同学一样,会自然而然望向新同学。可现在想起来,那目光难免混合着打量与猜测。但其实注视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可一把自己放在被凝视的位置,怎么这么难受?这么一想,彦彦更有点无地自容了。
“去吧!座位给你留好了的。”彦彦回过头,班主任笑盈盈地望着她,她的心好像又定了些。她看向妈妈,依旧是鼓励温暖的目光,彦彦有了勇气。她迈进了教室。
彦彦走到属于她的座位,同桌和她打了声招呼。同桌是一个皮肤白亮的女生,头发服帖地落在肩膀上,蓝黑的校服里穿着一件彩色格子衬衣,整个人干净素雅。虽说彦彦自觉长得不难看,可是同桌这样的好皮肤,确实是彦彦在县城难得一见的。
“你之前在哪里念书呀?”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同桌张洁莹问彦彦。
“我在宁城,现在跟着爸爸搬来省城,然后我妈妈说潭城中学特别好,所以让我来这读。”
“哈哈,好神奇呀。”张洁莹笑了,露出白亮的牙齿。
彦彦有点不好意思,这么绕口的话说出来,她突然也觉得自己的经历曲折。
“原来你家在省城呀。”张洁莹羡慕地说。
彦彦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只是现在家搬到了省城而已。”
“四舍五入就是了呀!你刚来潭城,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我!”同桌爽快地说道。
“好。”彦彦甚至有点感激了。
不过此刻的彦彦也有点疑惑了,现在自己究竟是属于哪呢?还是宁城人,现在却已经距离它很遥远了。如果家在省城,又为什么要来潭城上学呢?
这时,班主任走上讲台,开始用潭城的方言和大家说着什么。彦彦竟然完全听不懂,这可真够令人心慌的!突然,教室又爆发出哄堂大笑,彦彦偷偷张望着,除了自己,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他们在笑我吗?……肯定不是,和我没有关系。”彦彦安慰自己,“又没有人在看我。”班主任的方言闲谈很快结束了。
彦彦偷偷地问张洁莹:“老师刚才说什么了呀?”
张洁莹很乐于做翻译:“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几个男生寝室脏乱得很。”
彦彦连连点头:“哦哦。”她松了口气,忍不住又问道:“老师平时上课会说普通话吧?”
“会的。你放心吧。”
“谢谢你。”彦彦郑重地说道,她完全发自内心。
“哈哈,这有什么,你傻吧你!”张洁莹很爱笑。
不过这次,张洁莹的笑还没完成,就半路收敛住了,只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口的方向,淡淡的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彦彦顺着张洁莹的目光看去,见教室门口有一个男生朝彦彦她们这边看,张洁莹娇滴滴地走出教室。
彦彦想起了赵青。现在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虽说是新组的文科班,但周围的同学好像早就认识,他们三五成群地分散在教室各处,沉浸在开学的兴奋里。对彦彦来说却全是陌生的面孔,她望向窗外,妈妈的身影也不在了。视野再跳出去,便是看不到尽头的学校操场。潭城中学坐落在郊区的一大片空地上,周围都是还未开发的平地,学校仿佛是荒原上的一座小屋。巨大的孤单感就像莽原上的风袭上彦彦,彦彦开始写信。
赵青:
大家还好吗?我已经在新学校上学了。一切还好。只是有点不习惯,我想我很快会适应。
彦彦的笔在“应”字一横的收尾处停住了,墨点不断扩大,染透了信纸,逐渐晕染成一朵绚烂的花。彦彦回过神来,赶紧收住了笔。接着,一朵、两朵……更多的花在纸面上点染、绽开—那是彦彦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信纸上砸。
“我会适应吗?”她开始想念她曾经的一切,包括那个千疮百孔的小城。
彦彦正感伤着,前桌的同学传来了崭新的习题册,她赶紧抓牢这救命稻草,从情绪里走出来,投进秩序井然的题库。信没有写完,被作业本压住了。彦彦在潭城的生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三
高中生活是三点一线的单一线路:宿舍、教室和食堂,在哪都一样。但总会有沿途的驿站,让学子奋力奔跑时有个喘息。彦彦最依赖两个亭子:一个是学校设置的公共电话亭,再一个就是学校门口的报刊亭了。
来潭城中学两个月,彦彦几乎把所有的休闲时间都投放在这两个地方。
陌生世界让彦彦感到生活的粗粝,而她自己,像只弱不禁风又要强打精神的小兽,拼命学习,休憩时只能躲在最原始的温暖襁褓里。一有空,彦彦总会奔向电话亭,那里连接着她和妈妈。
从教学楼通往寝室的甬道上,对称整齐地分布着几十个电话亭,就像守护庄稼的稻草人。彦彦恨不得把在潭城的点点滴滴都同妈妈分享,而妈妈一如既往温柔地接收着,只是彦彦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妈妈的声音里隐藏着欲言又止的不安。
赵青陆续也有信来,彦彦回过,可有时候也真的是顾不上回。她最开始也会写信和赵青分享她的苦恼,可赵青的回复总是隔靴搔痒,他没法真正理解彦彦—彦彦正被巨大的焦灼感笼罩着,她没想到自己和潭城中学的学生差距这么大,她的数学怎么学也考不好,现实让彦彦只能埋头向前。后来赵青的信越来越少,彦彦也无暇顾及。
爸爸好像越来越忙,有时候也没空来接彦彦。不回家的周末,彦彦便跑去校门口的报刊亭,选各种各样的杂志和书,如饥似渴地阅读。一次,她买了本《诗经》,翻到《邶风·燕燕》篇里有一句“燕燕于飞,差池其羽”。她觉得自己也像只羽毛不齐的燕子,飞来飞去。她从书里感受到一种救赎,这个词用得重,可对于当时的彦彦正是这么回事。
繁忙的生活让时间的流逝悄无痕迹,彦彦一个猛子扎进生活的急流中,渐渐也习惯了在潭城的生活。
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彦彦照例和妈妈通电话。
“彦彦,准备去宿舍了吧。”
“嗯,差不多了。”
“哦,对了,还有个事,你应该不知道吧。露露和一个叫赵青的人处对象了,露露妈妈急死了,整天和我发牢骚。你说露露也是,都要高考了,怎么还不紧张呢……”
彦彦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跟妈妈说,自己今天很困,提早挂了电话。回寝室的人潮裹挟着她,这层喧哗成了她的保护伞。她注意到,这时候甬道两旁的电话亭不再像可爱的稻草人了,更像是无情的士兵,冷冷地审视着她。
所幸,第二天就是周末,爸爸来接彦彦回了省城的家。奶奶和姑姑也在,她们从宁城过来看彦彦。把彦彦送回来,爸爸就又出门了。彦彦和奶奶姑姑吃过晚饭,闲聊了一会儿洗澡后,她便和大家道了晚安,进了卧室。她悄悄从书桌上拿起小说和小灯,躲进被窝里。
彦彦看了两章小说,门被拉开一道缝,细长的光线打进来。彦彦心惊肉跳,慌忙把小灯关了,匍匐在黑暗里。
“彦彦睡了吧?”奶奶的声音。
“睡了。”姑姑压低了声音说话。
光又被锁在外面了。
“唉,作孽哦。”夜深人静,奶奶的叹息声重重地传了进来。
“妈,你可别说漏嘴啊。孩子快高考了。”
“那我肯定知道。不过,到时候彦彦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啊……”
“唉,不知道。我就说嘛,常年分居还是不行。”
彦彦的脑袋仿佛被人从身后重重抡了一棍,一时间找不到方向。姑姑和奶奶后面说了什么,彦彦已经听不清了。她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爸爸和妈妈感情一直不错,一切太突然了,仿佛是老天和彦彦开了一个玩笑。彦彦的心被搅得天翻地覆,在近于疯狂的崩溃里她又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她不断回想着,大厦崩塌前的蛛丝马迹又清晰浮现在她脑海里。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彦彦的脸被眼泪浇湿了,她紧紧抱住被子,任凭这黑暗吞噬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恢复了寂静,彦彦抹干了眼泪,想要从被窝里爬起来,双腿却发麻得厉害。她还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拿了纸笔,又缩回被窝里,她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写完了一个童话。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农人。他很勤劳,日复一日地在他的土地上劳作。有一天,他的灵魂和他说,它一直寄生在农人的身体里,从没离开过这一亩三分地,它想去外面看看。农人很不舍,灵魂安慰他,自己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同时,灵魂也希望农人等它。农人答应了。
灵魂走后不久,另一个游荡的幽灵来到农人的土地上,见正在耕作的农人没有了影子,便知道农人暂时和他的灵魂分开了。幽灵想要重生,便跟农人说,能不能短暂依附到农人身上,它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踩在大地上的感觉了。农人也很久没有体验灵魂附着的感觉,他动了心。但他想到自己还在外面漂泊的灵魂,他拒绝了。但幽灵骗他,说等他的灵魂回来后,它自然会离开。农人经不住诱惑,答应了。
可是没想到,幽灵附体后,农人开始失忆,最后他忘掉了自己的灵魂,也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去土地劳作。在外头游荡的灵魂,感知到农人变了心,伤心过度,成了幽灵。从此,失去属于自己灵魂的农人整天昏昏沉沉的,没多久,田里的庄稼都荒废了,而农人因为没有粮食,最后饿死在他的小农屋里。
写完童话不久,学校里组织全校的作文大赛,彦彦便把它投了出去。
一周后,张洁莹笑盈盈地走进教室,和彦彦说:“你行啊!”
彦彦一头雾水:“怎么啦?”
张洁莹说:“门外贴着呢!你的作文得了全校二等奖!咱们这个年级就你一个人得奖了!”
后来这篇童话还被送去省里参赛,评委说:“这篇童话文笔优美,构思巧妙,又有启发性,教育孩子要信守承诺,热爱劳动。”
班主任也和彦彦说:“数学不好没有关系,我看出来了,你很有几分写作的才华,可以走走自主招生,到时候一样能进好大学!”
彦彦受到了鼓舞,更加发奋学习、阅读、写字。按妈妈的话说,她始终相信彦彦是求上进的,现在是真正激活了。
高考结束后,彦彦回到老家。这次,她打算爬上城中的小山,好好看看这座生养她的城市。山路盘旋而上,彦彦与不少市民擦肩而过,好巧不巧,在半山腰上,迎面碰上了赵青。两人笑了笑,互相寒暄了会,再没有提别的,就此别过。
彦彦平日不爱爬山,这天却一口气爬上了山顶。她第一次发现宁城如此秀丽,宛如一幅写意画—弯弯的青色远山靠着这座城,山上嵌着空明清澈的溪流,山脚下是黄碧渲染均匀的旷野,往近处朝下看则是车水马龙的人间烟火,风吹拂着彦彦的面颊,脑海里吹来她曾经读过的诗句:“我拥有的,望着仿佛很远;那消逝的,在我却是现实。”
彦彦的内心很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