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冰化的声音

郭姜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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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卢晨阳的那张脸,这节早读课几乎没人能安心读书。
卢晨阳的左侧脸肿得像个发面大馒头,他手里举着书,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我心神不宁,感觉他是营造着读书的假象。脸肿成这样,肯定疼死了。
前面的同学们脖子秒变弹簧,他们统一向后转个不停,目光如机关枪一样扫射过卢晨阳的脸。
没有人比我更理解卢晨阳的难堪。
卢晨阳终于抵挡不住了,他把书罩在脸上,趴在桌子上。一会儿我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你……你怎么了?”我问出这句话后,立刻觉得自己问得很多余。卢晨阳是男生里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这样有残疾的孩子做朋友的人。我必须要关心他。
卢晨阳没有理睬我,此刻他根本不会理睬任何人。
哪怕是刘老师站在他身边,弯下身子温柔地询问了他好几遍,他仍旧在书“罩子”
下哭泣,并且越哭越大声。
刘老师把卢晨阳带去办公室了。等卢晨阳再进教室时,他脸上的泪痕洗净了,神情也淡然了许多,只是眼皮子还是垂着的,不愿意直视任何人。
后来没等到放学,我们都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早上跟爸爸吵架了,他爸一怒之下扇了他一个耳光,而吵架的导火索却是前一个晚上埋下的。
前一晚,卢晨阳爸爸在外面应酬到九点多才进家。卢晨阳等爸爸等得很心急,见到爸爸赶紧举着作业本跑过去说:“英语课文背诵要签字。”爸爸说:“稍等一下,我去下厕所哈。”本来这是件很寻常的事,卢晨阳不会为此生气的。而就在此刻,卢晨阳的妹妹冲到爸爸跟前,嗲声嗲气地说:“爸爸抱抱。”爸爸二话不说,弯腰就抱起了妹妹,对着妹妹的腮帮子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完全忘记了刚才说的去厕所,也忘记了卢晨阳等着他签字的事。
嗯,就是那一个瞬间,卢晨阳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有好几个名字—委屈、生气、失落、伤心……后来,种子在第二天早晨发芽了,发出的芽名字叫无名火。
这无名火最后烧伤的是卢晨阳自己。
卢晨阳告诉我们,自从他有了妹妹,他在家就成为一个“隐形人”了,什么都是妹妹优先,明明妹妹招惹了他,最后还是他挨骂。尤其是爸爸,太明显。
李天真感慨,要不是自己有弟弟,说不定就不会被寄养到姑妈家来,当然也不会遇到我,真是无法形容有了弟弟究竟是好还是坏。
李天真和卢晨阳不约而同地转头朝我说:“你真幸运。”
我有腿却不能走路,我有手却只有两根手指可以使用,我一辈子都被“钉”在轮椅上。我幸运?
细想想,爸爸妈妈拼命打工,赚钱给我做手术,至今都没有生第二胎。奶奶爷爷悉心照顾着我,现在又遇到李天真这样的好邻居好朋友,我是幸运的。
可……我说:“如果能够交换,我宁可被偏心对待……”他们都明白我的意思:我多想能够走路啊!
我的话让气氛瞬间有些凝重。

李天真说:“我们今天慢慢走回家吧。”
李天真有这个想法已经好久了,她说转学来之前都是自己走的,很自由很惬意。
我说:“你姑妈会答应吗?”
“你奶奶答应了我姑妈肯定就会答应,我姑妈是你奶奶的‘忠粉’,再说明天周末,今天又不用急着写作业,有的是时间,嘿嘿嘿……”
我也心动了,说:“你得一路推着我,很累的。”
“哎呀,那点路有什么累的?你不知道我原先上学的路可比这里远两倍呢!咱们又不赶时间对不对?”
于是,课间我用自己的电话手表跟奶奶通了话。我没想到奶奶爽快地答应了,她叮嘱李天真要靠路边走,过马路时注意看好车辆。
放学时,刘老师把卢晨阳留下了。我把英语课堂作业补写完,李天真边做家庭作业边等我。
一会儿卢晨阳爸爸来了,他站在教室门前跟刘老师说话。刘老师背对着我们,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害怕让不远处的卢晨阳听到。
“还疼吗?”我问。
卢晨阳摇摇头。
“还没消肿,肯定还是疼的。”李天真说。
“没啥了,男人嘛,又不是你们娇气的小女生,我是越挫越勇的类型,下次我爸再扇我,我就有经验知道该怎么闪了……”卢晨阳脸上还肿着,嘴巴却硬得很。不过看他一副没心没肺蛮开心的样子,我心里似乎不那么沉重了。
“谁说女生就娇气了,我们才不娇气,都什么时代了,还重男轻女,难怪你爸重女轻男,活该你挨揍!”李天真压低声音说着卢晨阳。
他们俩一左一右,搞得中间的我很尴尬。我伸出左手摸了摸李天真的脑袋,右手揪了揪卢晨阳的耳朵,说:“别吵了。”
李天真问我:“你猜卢晨阳今晚回家会不会继续挨揍?”
“你乌鸦嘴!”卢晨阳气恼地低吼道。
“停!”我再次调停,“我们都要好好的,难道你们都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这一说,他俩安静下来了。
前不久,我们班的陈恩突然没来上学,后来我们听说他被查出了一种恶性肿瘤,去上海一家肿瘤医院治疗了,大家都说陈恩凶多吉少,可能再也不能来学校了。那时,我和李天真、卢晨阳就有个约定,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学习,好好地相处,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珍惜每一个好好活着的日子。
卢晨阳跟着爸爸走了,他对我们挤眉弄眼地说着“再见”,并且假装很强硬地挣脱了他爸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这条路,走了成千上万次。
这一次,却仿佛是第一次。
以前我能见到的是奶奶的后背,她奋力踩踏着三轮车起起落落的身影,瘦弱又倔强,我看在眼里,愧疚在心里。我不停地祈祷,路再短一点就好了,快点到家就好了。
路上到底有什么风景,我从来都没关注过。
眼前的景象,仿佛是第一次见到。
出了校门左拐,沿着宽阔的马路慢慢走着,路两边都住着人家。
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摊着很多衣服,大多是棉衣和棉被,一个婆婆弓着身子在收拾着那些衣服,我似乎闻到了那些衣服上樟脑丸和太阳的味道。这个场景很眼熟。奶奶每年夏天也会这样,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摊开在院子里晒,傍晚再一件件地整理好收回去。奶奶常把我小时候的衣服拎在手中左看右看,说这么好看的衣服还新着呢,丢掉可惜了,于是又重新叠好收起来。奶奶一边收衣服一边念叨:“时间一晃就去了,到哪儿去了呢?”有时我会接一句:“是在阳光中蒸发了吗?被风带走了吗?”
一户人家门口,一个妈妈看着两个小女孩在玩,那两个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仔细看看,长得也是一模一样的。一个小女孩去抱住妈妈的腿,另一个也赶紧跑去抱住另一条腿,妈妈的两条腿上像爬着两只小猴子,可爱极了。我幻想着我是其中的一个孩子,抱着妈妈的大腿是什么感觉呢?
“累不累?”我问李天真。
“这才走几步路,哪里就累了?”
“还要走好远呢!”
“对我来说,小意思。”
一辆装满了砂石的大卡车呼啸而过,地面似乎被震得直哆嗦。我说:“我们再靠边一点吧。”
李天真听话地朝路边闪了闪。
“柳一苇,一会儿我请你吃东西啊!”
“吃什么?”
“到了看看,好多好吃的呢!”
前面是主街,每天上学和放学经过那里时都很热闹。
再走几分钟,我们就置身于热闹的旋涡了。商场门口的音乐一家比一家响,路边摊位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食物的香味缭绕、交缠,在我们鼻孔前询问着:“香不香?香不香?”
好香!
每天这个时候,放学归家的孩子几乎都是饥肠辘辘的,经过这里时好多同学都会停下来买点好吃的垫垫肚子。奶奶偶尔会问我:“想不想吃什么?”我当然想啊,这种“想”传递到嘴边却成了“不要”。奶奶说:“不要替家里省钱啊,如今不是从前,家里有钱,吃管够的。”我不是省钱。我只是不想停在大街上成为所有人目光的“靶子”,那些好奇的关注不亚于一颗颗子弹。
我只想快点离开,进入自家的院子。家,才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可是今天,该怎么办?之前我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我们快走吧!”我催促李天真。

李天真把轮椅停在一个摊子前。这里围的人最多。摊子上有炸鸡腿、炸鸡翅和炸鸡排,还有烤冷面和关东煮。摊主是一对夫妻,他们神情愉悦,忙碌得满脸是汗。
“你想吃什么?”
我抿着嘴摇头。
我心里不痛快。
我已经被若干目光瞄准了。他们有的是我们学校的,平时经常见,明明本该见怪不怪了,可他们却不依不饶地打量着我,好像此时被放在街边的我就是一只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猴儿,专供人来“耍”的。那些第一次见我的人,则配合着微张的嘴,冲我指指点点的,不知道是在议论我身体的哪部分。
李天真全身心地扑在摊子上,她买了两个炸鸡腿,一手一个拿来了。
“给你一个。”她把右手中的一个递给我。
“我不饿。”我佯装无所谓。
“吃吧,到家至少还要走半小时,我都快饿死了!”李天真在左手的那只鸡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谁让你要走回家的,饿了怪谁呢?为什么偏要走回家?我没让你走……”我忽然暴怒了,我一连串的问句在别人听来是混乱的呓语,但我知道李天真能听懂每一个字。
她的嘴巴卡在那只鸡腿上一般,眼睛瞪圆了看我。这是李天真第一次看我发火。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说话时嘴角会牵扯着眼睛,眼睛嘴巴都会歪斜。周围的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我们,等待着我们的“下文”。
李天真把剩下的半只炸鸡腿放回纸袋子,推着我挤出人群包围圈。
此后,一路无话。
我的胸口胀痛。我究竟在生谁的气?好像不太说得清。
快到家时,我听到李天真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压抑。我没话找话说:“马上到了。”
我本想说,你走累了吧,走慢一点没关系。
李天真却加快了脚步。
她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没再说什么,任由李天真一口气将我推进屋子。
奶奶跟李天真连声道谢,留她吃晚饭。
李天真支吾了两句,逃走一般地跑了。
她把那只买给我的鸡腿留在饭桌上。我把它拿起来,还是温的。

周末两天,李天真没有露面。
其间美如婶婶来过一次,她非常激动地跟奶奶聊起,说李天真这两天在家除了写作业就是看书,不惦记着出去疯玩了,她说得感谢我,是我把李天真引上了正路。
美如婶婶用她的胖手把我的手抓在她手中,不停地摩挲着。我讪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好想去找李天真,告诉她我很后悔。以前的周末我几乎都是跟李天真一起的,她推着我去村里玩,我们有自己的“秘密据点”,村里有两条大狗喜欢吓唬人,李天真推着我疯狂地跑,跑着跑着猛地蹲下来,反而把狗给吓坏了。我们就抱在一起狂笑。
那时候有多快乐,现在我的心就有多难受,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寒霜裹住一般。
没有人发现我们俩的异常。
接下去的一个星期,李天真照常推我去厕所,但她不再说说笑笑,我们两个人之间流动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叫人无法自如地呼吸。
李天真在班里显得异常活跃,她不拒绝每一个找她玩的同学,她甚至加入了很多男孩的游戏,随着他们拼命奔跑,与他们勾肩搭背,仿佛是多年的好哥们。
我默默地远远地观望着,面无表情,假装毫不在意,实际上内心波澜起伏意难平。
再下一个星期,情况依然如故。
卢晨阳似乎压根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跟着李天真跑进跑出玩得挺欢。
我死心了。
我就知道,我不会有朋友,这辈子也不会有。我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天真和卢晨阳属于他们的世界。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我。
想着想着,我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你看,人的心就是这样,所有的痛苦都源于“不甘心”。
我心甘情愿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课上还是课下,我闭紧了嘴巴,不说,不笑,把所有的心事锁在一具残破脆弱的身体中。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临被抛弃的恐惧。
大约是四岁的时候吧,我去南方一所医院进行第二次腿部手术,将本来无法分开的两条腿“切”开。医生说,即便切开,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无法行走。奶奶却说,为了那百分之一也要尽力,就算不能走路,至少让孩子看起来像个孩子,而不是像条鱼。
我的腿依然只能颤巍巍地站一会儿,根本无法迈步。奶奶沮丧了几分钟,一拍大腿说:“没事,我们回家继续练,总会有进步的。”
出院那天,奶奶拒绝爷爷来接,她抱着我坐高铁,再转公交。
到县里的长途汽车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回家的公交早已停开。凑上来的出租车开价都是上百块,奶奶捏了捏口袋,犹犹豫豫地拒绝了。她抱着我,边走边宽慰自己说:“走着走着就到家了,要一百块,不是宰人吗?”
我依稀记得那天夜露很重,雾气让黑暗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越走距离城镇越远,灯光越稀,天色越黑。走在不熟悉的村路上时,不知谁家的一条狗先被惊醒,大声狂吠起来,接着越来越多的狗加入狂叫。趴在奶奶肩头上的我,很羡慕那些狗,它们不怕黑夜。我怕。
走累了,奶奶把我放在路边,把臂弯上的大包放在地上,让我坐在包上。她则两手撑着腰,呼哧呼哧地喘息一会儿,然后继续朝前走。
终于,奶奶走到了一个标志牌旁边,她拨通手机让爷爷骑三轮车来接。
奶奶搂着我坐在牌子旁边等。寒意侵袭着我们,我瑟缩着往奶奶怀中挤,昏昏欲睡。奶奶也打了个哈欠,往标志牌的杆子上靠了靠。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我和奶奶都打了个盹儿,还没见到爷爷的影子。
奶奶让我靠着杆子坐好,叫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挪动地方,爷爷有可能摸黑找不到我们,她去前面路口找一找爷爷。
我听话地说好。
奶奶消失在我眼前,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只剩我一个人了,连狗叫声也没有。整个世界似乎都朝我覆盖过来,让我眩晕、恐惧……黑暗如一个巨手,迅速捏紧了我。我呼吸困难,似乎黑夜那只无形的黑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奶奶……”我轻轻呼了一声,听到了自己的呜咽。
到底有多久了?我一个人在黑暗中,什么也做不了。我可以靠着自己爬行,可是我不敢,我怕等奶奶和爷爷来找我时我不在。
奶奶,爷爷,你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呀?
我想念家里的床,想念家里的狗狗青瓜,想念家里养的母鸡们……
我想爷爷和奶奶。
我哭了,从无声到大声。
我像一个被扔掉的包包一样,跟屁股底下的包一起被抛弃了。
哭了多久呢?直到我喉咙哭得痛极了时,前面才隐约出现了一道光。
光束后面是爷爷,他骑着三轮车,奶奶坐在后面,那道光是奶奶拿着的手电筒发出的。
爷爷把我和包包都抱上车交给奶奶。
奶奶擦着我的眼泪问:“哭什么呢?”
“奶奶不要我了……呜呜呜……”
“怎么可能?尽说孩子话!”奶奶搂着我,她浑身都冒着热气,散发出家才有的味道。

我和李天真看起来似乎还是以往的好朋友。
可是,李天真对我说话不像从前那样肆意,而我也是小心翼翼的。我们之间似乎隔了一层透明的冰,彼此能见到对方,却总也无法真正靠近。
班级里洋溢起过节的热烈气氛。刘老师宣布,元旦节学校会有文艺会演,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这种事当然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然而,李天真应该有机会。我看过李天真跳舞,她跳得很好。
那次,李天真推着我去河边散步。我们坐在树下聊了天,玩了打水漂。李天真忽然就在我面前跳起了舞,她的手臂舒展,不,她手臂一伸整个人似乎都舒展了。她嘴里哼着曲子为自己打着节奏,于是整条小河起的微波好像也在为她的舞蹈伴奏。她跳啊跳啊,忽然旋转起来,先是双脚旋转,接着单脚旋转。她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看得我快眩晕时,她才停下来,微微喘息着……
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为她鼓掌道:“李天真,你是个舞蹈家!”
“真的吗?”李天真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捡起一颗小石子,朝河面打了个水漂。
“你的梦想是成为舞蹈家吗?”
“不知道。你呢?”
“我……我想当作家。”
“你作文写得好,又爱看书,你肯定能当上作家的。”
“不知道呢,光是想想就很美了,嘻嘻……”
“也许……我说也许吧,也许我真的有机会去舞台上跳舞。其实我很想能在舞台上跳,聚光灯照耀着我,当我开始跳跃旋转时,还有一束光追着我,是不是也很美?”
“当然美啦!那你就闪闪发光了呀!”
我们学校的礼堂有一个高高的舞台,舞台上面有聚光灯,每次有重大活动时,灯一开,台上亮堂堂的,灯光把台上和台下分成了两个世界。我很羡慕那些能登上舞台的人。我这辈子没可能了,但李天真应该有。
李天真会报名吗?
在那么多举起的手中,没有李天真的。
她不但没举手,甚至垂下头盯着桌面。
不知哪股力量推了我一下,我举起了右手。
刘老师看到了,问:“柳一苇,你表演什么节目?”
我左侧的钟波耍嘴皮子脱口而出:“旋转吧,轮椅!”
我没有发怒,等着刘老师堵他的嘴。
果然,刘老师朝钟波翻个白眼骂道:“滚蛋!”钟波嘻嘻嘻地笑着,得意极了。
我说:“我推荐李天真,她跳舞跳得棒极了。”
卢晨阳跟着说道:“我也推荐李天真,我听柳一苇说过,李天真是她见过的跳舞跳得最好的女生!”
李天真扭头看我。我对着她笑着,伸出右手,努力把大拇指竖起来对着她。这是李天真最喜欢对我比画的手势,她总是竖起大拇指说:“柳一苇,你最棒了!”
李天真也笑了,她对刘老师说:“我报名。”
我听到冰化的声音。我知道,春天从来不在远方,它一直都在我心中。

选自《中国校园文学》,202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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