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艳:笔名简艾,文学评论家、作家,现就职于鲁迅文学院。
在信息时代,人们一方面被加速物化,另一方面又更加执意地寻求诗意和远方。在物质和欲望的饕餮盛宴中,爱的能力弱化,爱情愈发稀缺。同时,在这一过程中,女性获得了精神和经济的独立,进入到被欲望化和物质化的状态。对于当下的女性来说,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的身体与心灵的交错配置,存在于彷徨无助的女性主体中,女性对于自身的认知似乎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清晰,反而越发迷茫。简媛的《驻唱歌手》通过主人公阿元的人生遭遇,表达了现实生活中的一类女性面对性与爱、个体与婚姻家庭时的选择。小说题材和表达的主旨并不新奇,但却饱含对于生活的当下性的观照。
《驻唱歌手》展示了女主人公阿元在餐馆驻唱的几个场景,在对阿元驻唱经历的摹写中,回溯了阿元身体与情感遭受的创伤,表达了女性面对性侵留下的创痛、父母的无能与自私、男友的背弃时,个体承受的痛苦感受。然而阿元并没有被创伤经历打败,而是以一种女性的坚韧与刚强来应对生活的折磨和命运的捉弄。
小说的第一个层面是对于女性的物性叙事。小说细致描写了阿元作为驻唱歌手的出场:精致的衣裙、特别挑选的香水、浓密的秀发、优雅的身段……这些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当然更是阿元刻意为之的。阿元面对世界的自处方式是去迎合大众审美:她的歌声悦耳,衣着亮眼,外貌姣好,网红歌手标签令人瞩目……然而这些都是男权社会语境中为人所看见、重视、期望的内容。“驻唱歌手”的身份标签则加强了这些符合大众审美的属性,一如文中所描述的,阿元因为驻唱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对于阿元来说,她也是兴奋的,别人的认可和赞美是她立足社会的支撑。
小说的第二个层面讲述了阿元的身心创痛。阿元在少女时代被性侵,父母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她一起隐匿了伤痛,可是这一举动是阿元被迫接受的,也因此,她的内心沉入了黑暗。后来阿元遇到了银水,在艺术中似乎获得了精神和情感的新生,然而父亲却以极端自私的方式毁了阿元的未来。阿元依然忍耐了这一切,对爱情还抱有一丝期待。对情人银水的“爱”是阿元坚持唱歌最重要的动力。
小说的第三个层面讲述了施暴者姑父、情人银水和父亲三个男人在阿元不同的人生阶段对她身心的伤害,然而性侵者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背弃爱情者在灯红酒绿中志得意满,自私懦弱的父亲还期待着得到浑身伤痛的女儿的保护。这使得她内心对于情感、婚姻和家庭的向往日渐崩塌。
小说通过对主人公阿元生命状态三个层面的叙述,表达了女性被规训的行为举止,被男性凝视的身份,被伤害的处境,以及作为现代女性个体的挣扎与抗争。对于单纯、善良和憧憬幸福的阿元来说,对美好感情的向往和期待依然是一种本能。在小说整体的叙事情境当中,阿元一直保有细腻、敏感和柔软的内心,这与社会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是一致的。即便有着两段难言的创痛,阿元也依然没有表现出“厌男”情绪,在小说结尾依然以一种和解的姿态,给予了身边人最大的包容和理解。
可能现实中的“阿元”们在大众的视野中是沉默的,她们很难被看见,而小说文本刚好承载了她们被忽视的倾诉与表达。一如上野千鹤子所言:“要说女性主义有什么用,那就是当你受到伤害、遭受不公的时候,它能够给你反抗的语言。”女性可以选择不去在意那些人生的不完美,而是专注自己脚下坚实的大地,听从内心的声音,在不稳定的命运中找寻最稳定的自己。
责任编辑:任彧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