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的河滩地

闫平
上一篇 目录 下一篇
  |    | 

闫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湘江文艺》《西部》《绿洲》《爱你》《伊犁河》等刊物。著有《天山女儿红》《火凤凰》《迎着太阳微笑的湖泊》《神秘的怪石峪》等多部作品。

对于温泉,我是熟悉的,就像熟悉我的一位友人。多少年来,不管我人在何处,心向何方,那充满生机的绿地,那温顺欢畅、脚步轻盈的温泉河,那挂在蓝天上,踮一下脚就能够着的白云,每每不经意想起,我总是梦牵魂绕,无法释怀。
这就是温泉的河滩地。
现在是深秋时节。沿着温泉河堤平坦的柏油公路,驾车向东约两千米,就来到了我所向往的河滩地。这是一片净化心灵的绿地。阳光是那样的灿烂,像鲜花一样倾情绽放;空气是那样的清新,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染;生长在这片绿地上的胡杨树、河滩柳、沙棘树、红柳、芦苇丛,以及一些陌生的植被,相互依偎,蓬蓬勃勃地生长,将温泉河渲染成一条绿色的长廊。
这就是我所见到的胡杨林。任何一个被边地漠风模糊了视线的人,都无法漠视它的存在。这些已经进入暮年的树木,皮肤粗糙,满目疮痍,见证了这方水土一百多年的历史,倔强地挺立在岁月的逆境中。
萧瑟的落叶不时飘过眼际,我感受到了胡杨树的凄美与壮烈,大自然轮回更替,任何一种强大的力量都无法改变它们的倔强。
在靠近河床,那些阳光普照的地方,生长着一片片沙棘树和一簇簇茂密的红柳丛。这是一些年轻的生命,它们的地盘意识很强,这些不喜欢抢夺风景的落叶灌木,让河滩地变得拥挤。沙棘树的枝干上,悬挂着一串串金黄的沙棘果,这种诱人的小圣果,饱满的浆汁酸中带涩,以独特的方式延续着生命。红柳丛红绿相间,粗粗细细,纠缠在一起,坚硬的性格并不忌讳春夏秋冬四季的轮换。绿色的是针叶,像柏树一样鲜活;棕色的是枝干,在霞光中燃烧。
我的脚下,就是被鹅卵石堆砌的宽阔河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有的浸泡在水中,有的掩埋在河滩的泥沙中,孤独地忍受着时光的打磨。亿万年来,这些熔岩冷却的石头,铮铮铁骨,耸立起大地雄浑的脊梁,它们像一群战死沙场的将士,塑造了一段悠长的历史,最后隐没在岁月的流转中。它们是一些被岁月遗忘的智者,在沉默中思索着一些严肃的哲学命题。我多想亲近这些石头,但是它们的热情或滴血的哭泣,都隐藏在躯壳里,让我只感受到它们的冷漠,即便近在咫尺,也不敢伸出手去温热它们。
我眷恋这片温泉的河滩地。每次到温泉出差,我都只身来到这里,独享这份原生态的绝美与纯净,它能让我找回丢失在人海中的快乐,抚慰我云游四方的满身疲惫。
孱弱的水量只能覆盖河床的表层。河水清澈,没有一丝浊流,舒缓而又平静,清纯而又妩媚。站在河边,水面像一面镜子,清晰映衬出我的模样,还有我的所思所想。
在河床的上游,以往充沛的河水被人为蓄积起来,分成三道支流:一支改道流向高白鲑冷水鱼养殖基地;一支被引流到水电站转换成电能,再通过人工铺砌的石板渠,流向下游不断被开垦的土地;而从闸门渗下来的这股涓流,乖巧地在宽阔的河床上左躲右闪,像条扭动的蛇,沿着河床长满青苔的鹅卵石,悄无声息地流向下游。
我俯下身去,让清凉、绵软的河水从我的指缝间轻轻滑过。这股清凉的感觉,通过手臂传遍全身,让身体的燥热瞬间得到平复。
我听到了河水流淌的声音,像是许多乐器交会在一起,发出交响乐般共鸣的声音。在水流较急的卵石丛,河水不是在流淌,而是在石缝间跳跃。河水击打着石头,像哈萨克族乐器冬不拉的琴声,欢快激越,令人鼓舞。而在上游不远处一条平缓的河道,几块稍大的鹅卵石减缓河水的流速,水冲走了卵石下面的泥沙,河水灌进空洞,发出的声音像大提琴的奏鸣,如泣如诉,低沉而又悠远。
我理解的温泉河,确实是一些柔软的没有形状的东西。
我见过这条河流暴怒的样子。夏天雨水来得勤,云雾挂在山尖,似乎跺一下脚,都能将雨水抖落下来。泛滥的洪水裹挟着大量泥石,从高山之巅咆哮着冲下来,偌大一条坑坑洼洼、极不规则的河道,瞬间就被洪水填塞得满满当当。河滩上那些茂密的林木、花草,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它们被连根拔起,在洪水的裹挟下哭泣挣扎。
这就是河水的多重性格。温顺的时候,它像只绵羊,在人的面前百依百顺。当你置身河中,它酷似一双神奇的小手,轻轻触摸着你的肌肤,涤荡你满身的疲惫。当它发怒的时候,又形同一匹烈马,驰骋于你的视野,让你永远也无法驾驭它。
我置身在这样一处静谧的地方,感受这份来自大自然深情的馈赠。每一次来,都会对人生有更深层次的感悟。温泉的河滩地,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启迪我的人生,开化我的愚钝,让我摆脱烦恼,迎接新的挑战。

责任编辑:杨红燕



关注我们

微信号|长沙文艺

Copyright 2025 长沙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技术支持:赛联网络